乔晰哲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将左翼面前开了盖、还没动的一瓶酒拿了过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才道：“杀人，也有误杀、错杀、他杀、自杀、借刀杀，等等好几种。法律对它们的判定结果，难道，都一样吗？我做律师的目的，绝非为了得出一个假设，帮自己防患于未然，我要的是——真相。”
左翼又是那样用鼻子冷冷的一笑，他说：“乔老师，我若没有证据，你以为，我会下判断吗？我接手离婚案的岑光耀，他来事务所的第一天，看到桌子上我太太的照片，他一眼就认出她来了！我看他表情暧昧，追问他，才知道的一切！我想请问，他跟宋一朵无冤无仇，他有必要说谎害她吗？除非这就是事实！就是真相！”
乔晰哲点头，附身，他凑近一步左翼：“你倒很会做生意，当事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我请你别忘了，上了法庭，对方也有辩护的权利。一件事，不同的陈述、不同的角度，结果完全不同！你非要捂着半边耳朵一意孤行，我只能替你太太悲哀！但这样子的你，我真觉得不适合当律师！”
说完站起来，冲王之然道：“之然，我们走了。”
王之然看看他，又看看左翼，虽还有点不放心，但见乔晰哲对她点了点头，这才跟着，离开了。
Lose酒吧门前的霓虹闪烁，忽明忽暗间，乔晰哲只是说不清的躁动。或许是前面喝了太多酒，或许是这座城市的夜永远喧嚣到让人沉不下心，又或者……是这条路，那个极具魅惑的名字——霞绯路——云蒸霞蔚、施绯拖绿……明晃晃，便是一种GOU引！
他有点想……拉一拉她的手……
她忽然开了口：“乔老师，我在想：如果左翼哥跟一朵姐姐有孩子，那他，还会不会这么计较一朵姐姐的过去？”
乔晰哲一滞，继而心底深处泛起一阵酸楚，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看了她一眼，却见她在风中瑟瑟发抖，赶紧脱下外套给她，可她没有接，只是停下脚步，定定的望着乔晰哲，道：“两性关系跟血缘关系虽然没有可比性。可婚姻关系……跟普通意义上的两性关系，是不一样的吧？尤其有了小孩，婚姻关系岂不是凌驾在血缘关系之上吗？这样，是不是可以说，夫妻，是比亲人还要亲的关系？”
乔晰哲看着她，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离过婚、分过手，是曾难过，但他并没有体会到被亲人抛弃的痛苦。或许这确实跟他膝下尚无儿女有关，但这一刻，他真的是……莫名感动！
他想……想……
“乔老师！”被人打断，于是从遐想中回到现实，乔晰哲转过脸，却见他事务所一个尚在实习期的法律系研究生，喝的满面通红的朝自己飞奔过来！不知道是不是醉了，整个举止跟平时大不一样的豪放，笑嘻嘻就往他怀里投，亲昵的挽起他的胳膊，就把他往酒吧拽：“找了你好久，你在这儿干嘛呀？！进去一起玩啦！”
王之然见状，便也很识趣的退了两步，冲乔晰哲笑笑，转身，走掉了。
乔晰哲一时确摆脱不了女孩儿的钳制，尽管当着王之然的面儿，他一个劲的想要把胳膊抽回来，王之然过于的识相，不知怎的，竟让他心内猛地一沉！
于是这个晚上再没机会跟她单独相处，因为，她一个人，先回家了。
洗好澡的乔晰哲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自己好久，才拿起手机：“喂，王之然，你前面干嘛不让我送你？那个女生，只是我那儿的一个实习生而已，是不是留下来都还不一定……”
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这么多！仿佛对着她，总会被她感染的……冲动？
结果，那边王之然在沉默了很久之后，才回了一个：“嗯？”
然后好像翻了一个身，她有些懒懒的说：“哦，乔老师，这么晚，你找我什么事啊？”
噗……乔晰哲心里，一口血喷出来！
抓了抓额头，不晓得为什么，反而没有勇气再将刚才的话重复一遍了。便极其机智的拿左翼的事当挡箭牌：“那个……我想，左翼的事，你是不是找机会，跟他太太谈一谈？因为岑光耀的案子下个月就要开庭了，我怕因为这件事，影响左翼在庭上的发挥，这是他第一次上庭。”
这边王之然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去的。”
顿了顿，忽然感到“岑光耀”三个字，真的很熟悉，并不因为左翼提过一次，而是……恍惚在其他地方也听过。便问：“乔老师，那个岑光耀，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乔晰哲说：“他啊，暴发户二代，离过两次婚，千篇一律是因为他花心。这是第三次了，不同于前两任妻子，他这回的太太因为是他公司股东之一，所以一旦离开，他损失的不仅仅是钱。钱他有的是，他根本不在乎这个，但他在意公司，所以他才找了律师，为他争取最大的利益。”
王之然说：“这样的人你们也接啊？乔老师，原来你们律师不是维护社会正义的呀！”
乔晰哲笑了一下：“虽然不是维护社会正义，但可以狠狠的宰他一笔费用，何乐而不为呢？”
王之然撇了撇嘴：“乔老师，大半夜的你跟我说这些，是不是在暗示我，可以敲你这‘不义之财’一笔啊？以后这种小事白天讲也可以嘛！好啦好啦，我要继续跟我的男神在梦里约会了，晚安喽。”
说完“啪嗒”就挂了。这边乔晰哲确是一万个想不通：男神？约会？在梦里？——谁啊？！
但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的时候，却还是烫烫的——晚安——这两个字，说的就好像……在枕边……
这边王之然闭了会眼，却忽然，跟诈尸似的从床上，瞪眼弹了起来——岑光耀？！
她想到一个人，一些事。她挠了挠头，把头发弄乱：不要告诉我，是他噢？！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