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翰乐没吭声,只定定的看着一身血水的文若生,瞧了他很久,“拉出去,关押在后宫软禁,断水断粮。”
“……是,王爷。”
“你跟软禁我,我是皇帝,我是皇帝,你想造反?你是王爷,你只是一个王爷,放开我,放开我……”
文若生的嚎叫声越来越远,大殿之中也越渐的安静。
他站在回廊之下,雨滴落下来,随着风的走向拍在身上,一阵阵的冷,可最冷的还是人心。
他死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
这个从小就与自己想出融洽的友人,就这样离开了?
站在回廊下许久,他才勉强挪动身体,朝着远处的那个房门紧闭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跪在尸体旁边的男人紧皱眉头,泪水还挂在脸上。
“王爷,老奴过来守着周大人。”
“你先出去吧!”
呜翰乐低声说。
老太监点点头,出去了,还不忘将房门关上。
呜翰乐撩开了衣衫下摆,坐在了刚才老太监跪着的地方,低头没敢去看那个已经脸色蜡黄的人。
沉默良久,“你就这么走了吗?为何……为何不叫人去找我?”
“……”无人应答,空旷的房间之中一点声音都不曾有。
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地上的他,那盖着的白布就好像一层覆盖生与死之间的隔阂。
“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曾经多少年岁,他们一起外出狩猎,同在一个房间念书,又外出惹事,这个已经双眼紧闭的人又是如何的在他身边帮忙,如果不是他,呜翰乐又如何在回来之后如此之快的在京都扎根。
可是他竟然突然的离开了。
就这么离开了?
连声招呼都没打?
他不敢相信的摇头,豁然将覆盖在他脸上的白布解开,一张满是血水的脸上早已经是去了原本血色,那双已经睁大的双眼,叫他的心艮然一紧,顿时眼中泛红。
他伸出手,轻轻的覆盖上去,不甘心的看着他的眼睛紧紧闭上,红色的眼眶中溢出两颗泪痕来。
“周摇,你就这么去了吗?”
他不敢相信的一遍一遍问,可地上的人早已经凉透,僵硬的四肢尚且不能移动,他的面前在也不是那个能说会到的周摇,而是一个冰冷的尸体。
“你怎么敢?怎么敢就这样离开我?怎么能?你……”
泪水无声的流下来,虽是有两行清泪,却好似两道热浪滚动,燃烧他的心口。
这一坐,便是一整夜。
早上的第一缕阳光射下来,照耀在地上,晃花了他的眼睛,他这才起身往外面走。
赵铎焦急上前,微微拱手,有话要说,
呜翰乐却没停留,只交代他,“厚葬,通知周府,这件事我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赵铎重重点头,拱手要走,突然想要什么又立刻回头,“王爷,王妃娘娘不见了。”
“……混账,何时?”
“今晨。”
“细细说来。”呜翰乐加快脚步,可依旧安静的听着赵铎在身后低声说,“晨起时百香还在帮忙喂饭,收拾碗筷出去后李将军来了,说了会儿话走开没多久王妃娘娘就不见了,百香找了整个府苑不见人,属下已经叫人去找了。”
呜翰乐听到此处却突然停住了脚,他转身看着赵铎,脸上满是冰霜,沉默着……
很久,赵铎要不是依旧低头能够看到呜翰乐的那双黑色的锦靴,还以为他已经离开了,一点声音都没有,却又不敢发问。
“不用找了。”
“……王爷?王妃娘娘的病……属下担心会出事。”
“病?呵呵,你也相信她病了吗?”
赵铎一怔,不敢相信的望着他,看到他一张冷霜的眼,不安的埋头再没吭声,很久后才微蹙眉头说,“王爷,属下,属下有些不明白。”
“有病是真也是假,骗过了所有人,却从未骗过我,她离开是迟早的事情,不用派人去找了,只需要对外面说,王府随时欢迎她回家。”
留下话,呜翰乐竟然换了个方向,去了关押文若生的后宫。
赵铎愣在原地,许久都没有想明白李风鸾到底是哪里装病,他几次接触可都没有发现过啊,之前在府中执勤,多次看到李风鸾,却也没发现她哪里不对。
不过,呜翰乐已经下了命令,他也只能招办。
呜翰乐脚步很稳,眉头之前还在紧锁,此时却已经舒缓,只望着夹到两侧的花束,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心道,“你终于要动手了吗?去漠北?风鸾啊,你这一生到底想要什么?爱情还是亲情亦或者是友情,为何你就是想不明白,人死不能复生,你到底有多少能耐救了所有人?那么,此时我叫你回来,救活周摇,是否你也会停留?这样的话,我逼迫你留下来,你是否会怨恨我。不了,我也累了,你想走,我不阻拦,再也不了。”
他甩了一下衣袖,径直走进了关押文若生的院子,房门紧闭,里面传来厚重的吵闹声。
文若生嘶哑着嗓子,谩骂声从里面传出来。
才挨了几十鞭子的他竟然还能如此活跃,呜翰乐有些头痛的叹了口气,推门进去了。
听到声音,文若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可还是当着呜翰乐的面将手里的花瓶扔在了地上。
咣当一声,花瓶碎裂的渣滓迸溅的到处都是,声音刺耳,好像敲击在人心口的一口洪钟。
“你来做什么,看我笑话?哼,你最好放了我,等我出去了,我第一个砍你的头。”
呜翰乐面容不改,只淡淡的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狼藉,低声问,“周摇是你亲手所杀?”
“是又怎么样,不过他也真是废物,一个大男人,还打不过我,我身上还有伤,我不过拿着刀子吓唬他,他就自己扑了上去,啧啧,想死直接说,我直接赐死就是了。”
一个十三岁的小皇帝,才从荒野被带回来十几天,就算他的性子如何顽劣,可能随便说出赐死人的话也未眠太叫人惊讶,他不是人,是恶魔。
呜翰乐微微蹙眉,将他脸上的神情看了又看,收起眼神,低声继续追问,“说一说当时的情况。”
“有什么好说,还不就是那样,他想叫我读书,还嫌弃我读书不用功,想叫我批阅奏折,还嫌弃我挑三拣四,难道我需要每一个奏折都要看吗,我是皇帝,我喜欢看哪个就看哪个,我喜欢怎么批阅就怎么批阅,他评审来管我,还有……”他突然走进他,指着他的鼻子低喝,“我知道他是你的狗,这条狗多忠诚啊,就是来看着我,想叫我按照你的想法做事,真是笑话,我是皇帝,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呜翰乐低头瞧着他就要戳到了自己鼻子上的手指,没有吭声。
他继续说,“你来杀我啊,你想杀皇帝吗?啊?我是皇帝,我可以叫你们任何人死在我的手上,包括你,不要以为你有了兵权我就可以动不了你,你想将我当成傀儡,你的算盘打错。”
呜翰乐微微挑眉,望着他,心道,此番话文若生绝对说不出来,他至少还对这些事情了解甚少,为何一日不见,就知道了这么多?更何况,他从未想过要用皇帝作为傀儡自己掌权,兵权在握不假,可他也是自保,更从未想过利用兵权争夺皇权,难道对于他现在来说,还用去争抢皇权吗?
不管是谁对文若生说了什么,这些想法都是污蔑,他不会承认也绝对不会去做,不然为何煞费苦心的去找一个他此时还不能确定的人来说皇帝?
“你给我滚出去。”
就在他案子思索之时,文若生又说了一一番话,呜翰乐全然没听进去,却只听到他在驱赶自己离开这里。
他是轻轻一叹,说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你是皇帝,随意杀人也该受到惩罚,他是你的先生。”
“是又怎么样?所以我就不可以杀了他?更何况是他自己撞到的刀子上,不是我非要杀他,关我屁事。”
“……你再说一次。”
周摇是他的兄弟,是他的好友,是他从小到大的一个支撑,更是他在京都之内唯一一个能够交心的人,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当周摇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可这样的人却被眼前的人杀了,还从他的口中说出这番话,刚才强忍下来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要爆发。
“啪!”
他伸出手,一个重重的巴掌摔在了他的脸颊上,力度不算大,文若生还是飞了出去,整个人咚的一声撞在了墙壁上。瘦小的他就好像被人甩飞起来的麻布,顺着墙壁往下滑落,落在地上的时候四肢都在扭曲。
就算这样,他也依旧站起身来,呸出一口血,“你想打死我?”
“不过是作为兄长的惩戒,在这里,你不是皇帝,只是我的弟弟。”呜翰乐依旧绷着胸口上的一口怨气,浑身都在抖。
“真是可笑,我是你弟弟?你认为我会相信吗?满天下人都在议论,我们之间是否是亲兄弟,难道你不知情?你真是胆小,自己想做皇帝却不敢,一定要找一个傀儡才觉得这天下会太平,哈哈哈……呜翰乐,你以为你被人换了名字叫呜翰乐就永远是呜翰乐了吗?真是可笑,可笑之极,哈哈哈……”
呜翰乐深吸一口气,任由他如何说,依旧绷着一张平静的脸,背对着他。
文若生继续咆哮,“你这样只会被天下人耻笑,你是胆小鬼,一个不敢做皇帝的胆小鬼。”
“胆小鬼,哈哈哈……”
“胆小鬼,为了女人,为了天下?都是狗屁,你手握重兵,却不敢登基做皇帝,呵呵……偏偏要找来傀儡,这样就叫你心安理得的做你的逍遥王爷了吗?即便如此,你的王妃也不会再跟你在一起了,你简直愚蠢。”
“混账!”
呜翰乐可以容忍他任意猜忌自己,却不能容忍他提任何关于李风鸾的事情,当即暴怒,几步走到文若生跟前,提着他的衣领,居高临下的望着手中这个小小的少年,如果可以,捏死他轻而易举,可是他不能。
门外,赵铎突然敲门提醒,“王爷,人找到了。”
呜翰乐浑身一震,不敢相信的转身,“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