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时候,白露看见庭院中的一从青竹下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惊蛰,一个是孟恒。
两个人见着白露出来,都对白露笑了笑。
白露也便笑笑。
“这雨才停多久,你们便在这庭院里站着,也不怕叶子上的水滴到身上,怪冷的。”白露说。
惊蛰眨眨眼睛:“就是要这雨后初晴,空气才好着呢。”
白露看了看惊蛰,又看看孟恒。终究只是一笑。
孟恒挠挠脑袋。
惊蛰见那白露的模样,竟还愿意同自己开往笑,因此总算放下心来,等那白露走了,这才看看孟恒问,“你叫我出来不会真的是来这里呼吸空气的吧。”
“自然不是。”孟恒摇摇头:“我是听管先生说,过两日,便是你的生辰了……”
生辰……
惊蛰有一瞬愣神。
“那又怎样?”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好送给你。”
惊蛰摇摇头:“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你能送给我么?”
孟恒干干的笑笑:“我是说实在的……”
“我也是说得实在话。”惊蛰一本正经:“你看那漫天繁星,一闪一闪的多么可爱耀眼。你若真想送,那便送我星星吧,其他的我要了也没意思。”
孟恒呆在当地。
星星这个东西……
孟恒有些凌乱了。
明显是不现实的嘛!
孟恒又开始回去扒拉那一大堆子书了。
惊蛰的生日很是好记,五月初五,小端午。
这一日,惊蛰要去西头的莫家唱戏,莫家当家主母的七十大寿。
寒露调侃,“也好,你也过寿,她也过寿,倒正好叫我们这些人粘粘喜气。”
惊蛰问她:“喜从何来?”
寒露道:“七十古稀,从心所欲,多么好的年岁,大富大贵!”
惊蛰摇摇头:“那也只是那莫奶奶的福气罢了。”
寒露摇手:“你以后定也是大富大贵的命!”
惊蛰笑她。“戏子而已,古往今来,你见着哪个戏子大富大贵过?终不过繁华散尽,残阳只影。凡事不要想得太天真。”
寒露点点头:“我正是天真才自在呢,何必给自己添堵。好好地,倒说起这个来了。”
语气里不无埋怨。
惊蛰只好道:“好好好,你的心思我都明白,这份心意我收下了。我也不过就是说说,以后的命以后再说,先顾好眼下才是要紧。”
白露走了进来:“眼下要紧,那便赶快动身吧,前面都在催了。”
打点好行装,一行人来到莫家。
今儿天气倒是艳阳高照,暖暖的,温到人的心底。
莫家的戏台开在院子里,方便来来往往贺寿的人。
戏折子递了上去。莫老太太看看道:“便来一出‘四贤记’和‘雌木兰替父从军’看看,他们年轻人就来一出‘西厢’吧。最后再唱一场白蛇,其他的便由他们去点吧。”
白露见状,开始去化花木兰的妆。
寒露一面给她描眉一面道:“老人家就喜欢这些热热闹闹的曲儿,要不就是老的,一点儿也不新鲜。”
惊蛰笑:“人家不是点了一出西厢么?”
寒露道:“说句实话,这么多剧目里,我最烦的就是西厢。”
“为什么?”白露都不由有些好奇的停下妆扮。
寒露道:“张生分明就是个负心汉,偏偏西厢记里面却弄个大团圆!”
“这样不更好么?”白露不解。
“有什么好的。生拉硬扯的,既然不是一路的人,何苦要把他们拉扯到一起来。张生本来就不是真心喜欢莺莺。”
“那是你先看了莺莺传,所以才有偏见。”
“才不是呢。”寒露看了看白露,见她面上无异方才道:“世间的男子本就薄情寡义,何苦如此生拉硬扯,到让那些待字闺中的少女白白羡慕这所谓的情?如此一来,希望变做失望,才是最为残忍的事。现实中的例子还不多么!”
“寒露!”惊蛰赶忙出声,一面看向一旁的白露。
白露摇摇头:“你只管继续说你的便是,过往种种,我早就已经忘了。”
寒露道:“我就是替你不值!天底下的男子,想来也没几个好东西!”
惊蛰笑:“如此说来,天下的男子都被你嫌弃的差不多了,日后,你可要怎么嫁出去?”
寒露道:“我从来就没想过嫁人这个问题。一个人最是逍遥自在了,大不了日后我出家做姑子去。”
惊蛰摇摇头:“你终是还小。”
寒露不服:“我只比你小两个月罢了。”
惊蛰笑:“我是说你所思所想,太过天真。你以为姑子就是那么好当的?”
寒露一愣:“不过是剃个头发,诵读经文的事,如何不好当了?”
白露也跟着摇摇头:“多说无益,日后你便知道了。”
说话间妆容也便整理完毕,白露起身理了理衣袍,到前面候场去了。
一曲唱毕,回到后台,白露忽然间觉得很累,身上厚重的油彩衣袍,压得自己险些喘不过气。白露换了衣袍,准备到后院走走。
戏子,天命。
“天底下的男子,想来也没有几个好东西!”寒露的话依稀在侧。
“出家做姑子,又岂是说做便能做的,世间的流言蜚语,最是折磨人的。我终究不能做到心外无物。心有旁骛,便是身在佛堂,也是水深火热。”白露想:或许我应该静一静心了。
白露靠着山石子,开始思索起今后当何去何从的问题来。
一个人活在世上的羁绊太多,终究累人累己。
碧绿的湖水倒映着白露的身影,分外寥落的在柳条的浮动下随着水波波动。
“噔——”
一枚石子打破了湖面的平静。
白露一惊,晃过神要回头看时,蓦地被身后的人影吓了一跳!慌忙之下脚下一个不稳,险些跌到湖里!幸而那人影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白露要坠下的身子。
“是你?”白露一惊。
面前那人呆呆笑着。
“我是袁臻。”那人道。
袁家的小公子,袁臻?也就是……上次被自己失手打着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