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保护罄羽的契机,云峰总算是有了一个恰当的理由来到长安,按照父亲云翳的指示,此行不只是完成宇文楚交代的保护罄羽的任务,还要借机查清当初操纵向明被杀一案,隐身朝中的奸细。
长安。
罄羽身上的伤已经不碍事了,云峰也如期到罄羽那里报到。
虽是刚刚从边关回来,却没有剽悍的暴戾之气,反而一副无心世事,玩世不恭的态度,一身清闲的样子在公主府闲逛。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云峰,但在罄羽心里,确实对云峰没有什么好感,总感觉眼前如浪荡子一般的云峰和当初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文质彬彬的他不是一个人。
“到底是什么让你变成了现在的模样”?罄羽真想哭丧着脸好好问问他。
大伤初愈,看着天气不错,罄羽好想去街上逛逛,去显王府走走,可又不想让云峰这样一直跟在身后。
“喂,那个……喂”罄羽竟一时想不起云峰的名字。
“王兄只是让你来保护我,你也不用这样一直跟着我吧,大白天的总不会有什么危险,我要去街上逛逛,你不用跟来了。”
刚要转身离开,一只臂膀突然挡在了罄羽的面前,紧接着云峰高大的身影将罄羽彻底拦住。
看着罄羽一脸怒气的样子,云峰还露出一脸嬉笑。
“公主,首先我不叫喂,我姓云名峰,其次,殿下既然命我来保护你,那我就一定要保证你的安全,今天的街上不太平,所以还是请公主改日再去吧,而且现在是非常时期,各地派来的贡使马上就要来到长安,殿下已经忙得不可开交,即使你去找殿下,恐怕殿下也没有时间见你,我想如果殿下有时间的话应该会过来看你的,所以呢,公主还是不要去找殿下了。另外,如果公主有什么事的话……。”说到这,云峰指了指自己,眨了眨眼。又说道:“我,找我。”说完对着罄羽的目光点了点头。
罄羽不知道云峰为什么不让自己出去,还要拿什么街上不太平的说辞来吓唬自己。满心地不服气。
“那街上到底怎么不太平了呢”?
云峰想了想,说道:“不太平就是不太平嘛,总之今天不要上街就对了”。
看着云峰一脸嬉皮笑脸的样子,罄羽无可奈何,装出一副笑脸,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哼出一声冷笑,转过身,立刻换了一副面容,气呼呼的走回去。看着罄羽的样子,云峰忍不住轻笑,又跟了上去。
街上传来一阵锣鼓的喧闹,罄羽问侍女是怎么回事,侍女说是街上来了一群杂耍卖艺的,在菜市口摆场子,场面十分热闹。被闷在府里这么长时间,罄羽好想去看看热闹,可还没跑出房门,就被云峰结结实实的给挡了回来。
“你让开。”罄羽一脸怒气。
“你不能去。”罄羽第一次看见云峰的脸上这么严肃的表情。
“为什么”。罄羽的语气都带上了一丝哀求的味道。
“今天街上真的会有危险,只是我还不知道危险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
罄羽已经哑口无言,没有想到自己会遇上这么泼皮的人,她用力推,云峰堵在门口纹丝不动。她转身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指着云峰大喊“让开”,云峰瞪着大眼瞪着她,一副“你杀呀,我就不信你敢杀,”的表情。罄羽气得直跺脚,一把扔掉了手中的刀,又回身拿起一个热水壶,冲着云峰瞪眼,一副“你再不让开,我就泼过去”的表情,云峰摇摇头,又是那副“我就不信的表情”,转过身,不想再看罄羽瞪着大眼了,刚转过身,只听罄羽“啊”的一声,来不及回头看,只觉后背顿时一阵酥麻滚烫……
一直头皮酥麻,等到恢复清醒,后背已经涂完药包扎好了。一股怒气在胸口憋着,忍着疼痛打开门要去找罄羽算账,却被等在门口的罄羽吓了一跳,罄羽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孩子的样子。
“对……对不起,你怎么样了,还疼不疼。”罄羽不敢抬头看云峰的样子。
云峰本来气得咬着牙,指着罄羽的脑袋要将一肚子的怒气发泄出来,可看见罄羽这样一副委屈,懊悔又有些可爱的样子,一肚子的话已说不出口,更不忍心再责备她了。
“想必她心里已经够难受了吧。”云峰想。
“我……我没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云峰故意活动活动身体,强忍着把脸上痛苦的表情挤成笑脸。
罄羽看着他的样子,想哭又想笑,拿出一瓶烫伤药放到云峰手里。
“我就是太激动了,我没想过要真烫你,只是想拿回水壶的时候已经晚了……我保证以后绝不会这样了”。 说完,罄羽还傻乎乎的伸出手做了个保证的姿势。
云峰抬头看看天空,一片湛蓝,只有天边映出些云彩的痕迹。太阳已经偏西,地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好长。空气里的风带来些凉意,此刻的阳光照在脸上还是暖暖的。
云峰突然坐在台阶上,示意罄羽也坐下。
“怎么,不生我气了”?
罄羽不好意思地摇摇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怎么知道今天街上会有劫囚啊”?
就在云峰昏迷的那段时间,街上发上了劫囚的事件,就是那些杂耍卖艺的人,在囚车经过菜市口时,与押解的官兵发生了打斗,整个街上一片混乱,犯人没有被劫走,可整整一天的事件街上都是乱哄哄的,到处是官兵在搜捕人犯。而罄羽因为烫伤了云峰,一直守在府里,没有去街上,这才躲过了一劫。
“我会算啊”。说着云峰还有模有样的比划着手指。
“那你怎么没有算到我会烫伤你啊”?
“我……”。
看云峰说不出话的样子,罄羽轻轻地笑了起来,云峰也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云峰告诉罄羽,之所以会知道今天街上有事发生是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要在今天将天牢里被判死刑的犯人全部斩首,之后在过年前的一个月,为了年关祈福,长安城是不见血的,而那些要被斩首的犯人难免有些人是有些身家背景的,通常,为了让这些人活命,他们的家里人会赌上一把,在行刑当天进行劫囚,所以,当我知道,街上多了些平日没有杂耍团的时候,我就猜到会有人劫囚,但是,毕竟有好几路的犯人,所以,他们要劫的是哪个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直接告诉我好了,干嘛要瞒我”?
“如果我告诉你,当劫囚之事发生后,第一个接到消息到场平乱的是显王殿下,你还会坐得住吗?要知道刀剑无眼,如果你知道殿下会有危险,你还会置之不理吗”?
“我……”。罄羽知道如果自己知道会是这样,肯定不会置之不理,即使不在动乱时跑出去,也不会等到街上完全安全时再去看宇文楚。
“为什么一定会是显王兄呢”?罄羽不明白。
“因为显王府离菜市口最近……”。
“不管怎么说,都要谢谢你啊”。罄羽明白了云峰良苦用心,反而觉得眼前这个人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对了,王兄会不会受伤啊,我要去看看他”。
云峰一把拽回了急着要起身的罄羽。
“不用了,殿下没事”。
“你怎么知道”?罄羽又是满满的不解。
“因为如果殿下受伤,这么大的事必然会惊动整个皇宫,甚至整个长安都不得安宁,可你看看,现在的长安多安静,多祥和啊,这才是长安该有的样子”。
“可是万一……就像上次,即使紫汎在身边,也没能阻止刺客伤到王兄”。罄羽甚至有点沮丧。
“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个刺客的目标不是殿下,而是你呢”?
“我?为什么”?
“这就是为什么殿下会派我来保护你的原因,想想上次肃远侯派人行刺你的事,就能知道,有人不想盛王爷站在殿下一边,想撕碎你这张盛王与殿下的契约”。
“你是说晟王……”?
云峰没有回答罄羽,接着说道:“刺杀皇子,甚至可能是未来的储君,惹恼了皇帝这是多大的罪名,没人可以承担得起,可如果刺杀的对象换成了你,就不一样了,一个不得宠的公主,最终恼怒的人可能只有盛王。再退一步想,如果有人是想利用你来离间殿下与盛王,甚至利用你让殿下意乱分心,不能专心政事,那么你离殿下越近就越会给他带去麻烦,甚至是危险,所以,以后还是和殿下少见面的为好,你懂我的意思吗”?
一口气说完云峰觉得心里舒服了很多,却发现罄羽用一副诧异的眼光看着自己。
“干嘛这样看着我?”云峰一脸的紧张相。
“为什么会这么麻烦,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多,我只是想在长安平平静静地生活下去,只是想我和王兄都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罄羽没有想到对于自己看来十分简单的事在别人的眼里竟然会牵扯到这么多。
“因为这就是宫廷,这就是权斗。罄羽,你很单纯,单纯的像一张白纸,只可惜上天把你投在了皇宫这个大染缸里。”
罄羽的脑袋一片混沌,好乱,入宫以来在宫中经历的点点滴滴像碎纸片一样一层层涌起,罄羽抱着头摇晃,不想去回忆以往,却止不住脑中的胡思乱想。
感觉手腕被人抓住,抬起头正对上云峰的眼睛,明亮的眸子里,她看到他的眼神好坚定,却看到自己的身影好狼狈。
“罄羽,你知道吗,你的单纯永远是这皇城里最美的一道风景,不要去看别人怎样,不要让这份单纯迷失,好吗?”
罄羽看着他,一脸迷茫,他不懂云峰在说什么,却还是点了一下头。
天色变得有点暗了,阳光也没有了温暖的气息。罄羽起身要回去了。
“等一下。”云峰叫住了她。
罄羽回头,脸上的泪痕还依稀可见。云峰拿出罄羽送给她的药,朝着她晃了晃,笑着说了声“谢谢。”
罄羽笑了一下,笑得那么自然,那么真切。
“对了,你对我了解这么多,可我对你还一无所知呢,明天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好吗?”
“好啊,不过,不许你再用热水泼我。”说完云峰露出一副后背很疼的样子。
“以后你就叫我罄羽吧,我就叫你云峰,好不好”。
“好的,罄羽”。
那一刻,罄羽的表情里有笑意,有歉意,有恐慌,还有一种让云峰读不懂的意思。看着罄羽离开的背影,云峰的心里有点感伤,有些歉疚,有些怜爱,甚至还有些想保护她的冲动,可他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看看手中的药瓶,云峰知道却又不想承认——自己的心乱了。
感情有时就是来得那么突然,可能因为对方的一个笑颜,可能因为对方的一句话,也可能因为心底堂堂男子汉的冲动,总之,它就是来了,来得突然,让人猝不及防,毫无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