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柳雪乔冷哼一声，“只怕慕老爷这个礼对我来说太重了些，雪乔承受不起。”
慕磊一张冷峻的脸浮现出难堪之色，轻咳了一声，硬着头皮道：“那姑娘想要慕家为你做些什么呢？只要是慕家能为你办到的事情一定会尽力去做，以此弥补对姑娘的亏欠。”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被人逼得这么惨，甚至连讲条件都觉得说不出口。
可是一想到自己多年来的心血就要付诸东流，慕磊更愿意委屈求人。
“哦？”
柳雪乔起身，朝外挥挥手，清冷目光却一直落在慕磊身上。
等人都退出了大殿，她走近了，低声道：“亏欠？慕老爷不在府中，当然不知道那日幕府所发生之事。你的夫人可是诚心要置我于死地的，如果不是我的丫鬟拼死护我，我还有今日吗？”
清冷的声音，一抹戾气，让慕磊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他的这个夫人，真是个蠢货，他无声叹息了一下，抬头望向柳雪乔，道：“我会休了她，把她潜回老家，还望姑娘放她一命。”
柳雪乔冷嗤一声，“一命抵一命，慕老爷你可以休了她，但是我不会放过她。”
一字一句，不容拒绝。
慕磊的脸色再度白了几分，握紧了拳头，咬牙说道：“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柳雪乔回头，眸底一抹看不清的情绪闪过，眉间爬上了一抹戾气。
“这就要看慕老爷是想保全慕家，还是想保全夫人了，二则选一！”
慕磊蓦地闭上了双目，深深地吸了口气，纵然他有多舍不得自己的夫人，可都要首先选择保全慕家。
“慕老爷是聪明人，应当知道我这不是在逼你，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想要得到什么，必定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且你的夫人，做事太不留余地了。”
“我明白，”慕老爷脸色沉重，只觉得一块石头狠狠地压在心口，几乎喘不过气来，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柳雪乔长吁出一口气，指甲深深地掐着手心，这一刻，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了。
“那么，我们现在可以开始谈条件了。”
慕磊脸色又是一变，眉头高高隆起，刚才他们在谈的，难道不是条件吗？
“第一，我可以将你慕家名下的所有产业都还给你。”
“第二，我也可以治好慕雨衣的脸，但是自后她不得踏入翊天城半步，如果被我发现了，就别怪我心狠”
“那柳大小姐说的条件呢？”
嘴角一扬，冷冷地道：“条件就是绑架宫初月。”
慕磊震惊，“你明明知道我慕家与许家、宫家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让我去绑架宫初月，岂不是让我和丞相为敌。”
“没错，我要的就是打破这个联盟。你别忘了，慕雪衣也是宫初月所杀的！”
“这……”
“你所经营的香坊药铺皆被我撤出了天翊城，已迁回你的老家，我甚至还花了大笔的钱替你安抚这些工人。慕老爷，京城是个是非之地，离开，才是正确的决定。”
慕磊神情一滞，几乎有些站不住脚，他苦心经营数年，没想到会栽在两个女人手中。
放在软椅上的手用尽了力气握紧，指骨发白，终究是点了点头，“好。”
只要能保住这份心血，回老家就回老家。
“那慕老爷这几日就去安排吧！”
“是，”慕磊转身，脊背有些佝偻，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
走至门口，蓦地又听到女子声音，“慕老爷，事情如果办得令我满意，另外奉上新研制出来的那些胭脂配方。”
柳雪乔望着褐红色弯曲的背影徐徐走出了大厅，嘴角自然地弯起。
慕磊走后，绿衣走了进来，望着主子嘴边的笑意，同时吐出一口气，道：“看姑娘的模样，应当是慕磊答应了姑娘的提议吧？”
柳雪乔点头，“不过几日，翊天城内不会再有慕家的存在，不过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得派人盯着慕磊的一举一动。”
“慕家死士尽数死在寄幽谷中，又损失了几大香坊药铺，饶是慕家家主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了风浪了，姑娘还在担心什么？”
“他愿意离开翊天城，但他却不一定会舍得了慕夫人，”柳雪乔淡淡道，手指握得更紧了，指骨发白，眼底浮现出一抹杀气来。
“绿衣明白了。”
绿衣退下，出了大厅，想着，像姑娘这般重情重义的女子，世间真是太少了。
酒霜，你在天之灵，应该瞑目了。
这几日幕府已经开始行动了，慕家要绑架宫家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慕雨衣给宫初月写了一封信，说有秘密的事情要告诉她，宫初月当然信了。
而这时，宫初月的烫伤也好了不少，刚好能够走路了，接到慕雨衣的信之后，就立刻赶到了约定的地方。
柳雪乔派人监视了慕家与宫家的一举一动，宫初月出门之时，就得到了消息。
刚走出渺风院大门，出乎意外地竟然看到了周胜。
年轻的公子一身单薄衣衫，皎洁月光照在他白皙的脸上，更加如玉般光泽。他没束发，头发散发在脑海，淡淡光晕中如同墨玉一般。
眸子如黑曜时好看，只是眉头却皱成了一个川字，眼中带有几分依恋地看着她。
柳雪乔望望天，都这个时辰了，他怎么会来到渺风院呢？
“胜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觉？”她开口问道，清澈眸中浮出关切之意。
“这几日我睡不着，我总是会梦到母亲惨死前的一幕。”
周胜眼眸慢慢变得清亮起来，望着柳雪乔一身夜行衣的打扮，好奇地皱了皱眉。
留意到他的神色变化，柳雪乔往前走了一步，手按住他的肩膀，低声地劝道：“天色晚了，还是先去睡觉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说着不由周胜拒绝地看向绿衣，道：“带他回去。”
“是。”
绿衣一手扣住周胜肩膀，准备强行带他走，可周胜竟然使劲挣扎了起来，跑到了柳雪乔身前，质疑问道：“大姐姐要去哪里？”
“胜儿，”柳雪乔不悦地皱起眉头，“这件事不该你管。”
“可我担心你的安全，”她总是那么神秘，连真相都是通过别的方式告诉他的。如今他只有她这一个亲人了，他不要她去做危险的事情。
“绿衣，”周胜那冷漠的神情令柳雪乔一阵疑惑，忙不迭地喝了一声。
绿衣五指成爪，一把抓住周胜的肩膀，将他前行带走了。
这次仍由周胜如何挣扎，都无法脱离，而他离开前的阴鸷目光，却是让柳雪乔僵在了当场。
不知过了多久，绿衣原路返回，看着柳雪乔有些发愣，不由叫道：“姑娘？”
柳雪乔回过神，清风吹拂过发丝，掀起一角衣衫，地上的影子也微微荡漾。
“走吧！”
“是。”
两个黑影迅速地消失在了柳府外，一前一后往城西的后山奔去。
山色起伏，墨色连绵，一排排黑色影子在眼前飞速闪过。
脚下踩落一大片青叶绿草也未所知，清凉的露水染过脚底，一股透凉感从脚底往上爬。
月光清冷，皎洁光芒倾泻如水，罩在一大片密林之中。夜风寒寂，拂过茂密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两人就到了宫初月和慕雨衣约定的地点。
两个身影悄然藏入了丛林之中，只听不远处的谈话声响起。
“雨衣，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还用面纱遮着脸？”
信中提及许笙之死一事，让她不要带其他人来，这让宫初月异常不解。而对面的人还背对她站着，看起来神秘异常。
“雨衣，你怎么不说话啊？”
宫初月朝前走去，手伸向了慕雨衣的肩膀。
当她一走近，淡黄色衣裙的女子猛地转过身来，一掌扣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从她脖肩劈了下去。
站在几步之外的花颂见此，立刻冲了过来，还未来得及近身，猛地瞪大了眼。
她脸色一片苍白，血色快速流失着，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的她，目光往下看去。
一剑，穿胸。
鲜血，从胸口汹涌出去。
“是……谁”
绿衣抽出剑，转身到了她的身前，冷冷地一笑，“是我。”
“柳、雪……”
第三个字她并没有说出来，倒向了地面。
绿衣看了血泊中的尸首一眼，眉头蹙起，像她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
刚才打晕宫初月的人转过身来，这才看得清楚她的面容。也是个女子，长得清秀，却身材高挑，穿得是慕雨衣的衣服。
她看向柳雪乔和绿衣，拱手行礼，“柳姑娘，家主说了，已经给丞相府送了信，信中只说掳走宫初月是为报二小姐之死之仇，不会透露任何与柳姑娘约定的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慕家能否安全撤走之事，还望姑娘能帮忙。”
柳雪乔点头，“这个自然，不过烦请告诉你们家族，慕夫人的人头，我迟早会来取的。”
那女子再次拱手，“是，告辞。”
只见她纵身一跃，抱着宫初月，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姑娘，看来慕家还是有几个死士活着的，”绿衣道。
“嗯，不过大部分人应当死在寄幽谷中了，慕家人应当早就出城了吧？”
“昨日就已离开，凭借这个死士的身手，带着宫初月不出一日应该就能追上。”
“回府。”
两人原路返回，直接翻墙而入，钻入了渺风院中。
这一夜，过得非常快。第二日一早，渺风院的门被重重叩响，竹笛院的侍女匆忙来禀告：“不好了大小姐，三公子不见了。”
正在穿衣的柳雪乔怔住，指尖猛地拽起侍女的衣领，冷冷问道：“什么时候不见的？”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柳雪乔脸色阴沉，侍女猛被吓到，脸色苍白。
“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