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朝中,自己与南宫家政见不和,自己主张与雪靖国和平相处,南宫千凰主张对雪靖作战,不说彻底征服雪靖,可她一直坚持要拿下与雪靖交界的十座城池,再将雪靖国赶到极南之地,为天翊解决后顾之忧。
她一个小小的女子,在朝中从来不把其他大臣放在眼中,而且还仗着皇帝的宠爱自由出入后宫之中。
因此,他才听信了北秋潇的话,污蔑南宫家,将他们尽数推上了断头台。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秦君昊这个幕后黑手在操作。
洛欧志顿觉胸口气血翻滚,猛地跑到牢门前,对着秦君昊一口鲜血吐了出去。
秦君昊没有料到洛欧志会这般做,脸上被他唾了一口,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飞入鼻尖。他拿起手,用袖子在脸上擦了一把,讥笑道:“洛欧志,本王好心来替你送行,你竟敢这么对我。”
“秦君昊,总有人会替我报仇的,我会在天上看着你如何被她一点点的扬灰挫骨,失去今天拥有的一切。我诅咒你,此生都不会有兄弟手足,不会有儿女绕膝,不会有朋友,你会遭受报应的。”洛欧志疯狂地咒骂道,双目充血,死死地看着秦君昊。
“哼,老匹夫,明天就送你去断头台,看你还如何疯狂,”秦君昊冷冷看了洛欧志一眼,转身离开了死牢。
初夏十分,天亮得很早,柳府渺风院的主子今日起得也很早。
柳玄奕值完班回来,直接赶去了渺风院。
柳雪乔刚洗漱完毕就见柳玄奕匆忙赶来,急忙挥去了下人,问道:“哥哥这么匆忙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吗?”
柳玄奕见她神色不变,昨日在皇宫中听闻五马分尸之刑眉头也没皱一下,不由觉得震惊。而昨天发生之事太过奇怪,他又忙着公务,一直没找机会询问,故而才匆忙赶来。
听柳雪乔问话,他答道:“妹妹,昨天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酒霜匆忙赶回行宫来找我,恐怕你都没命了。”
柳雪乔轻松地笑道:“哥哥多心了。”
柳玄奕执着柳雪乔的手,目光沉重地看过去,强迫道:“不行,你今天必须把事情原委告诉我,不然我放心不下。”
“好,”柳雪乔知道拗不过他,将他拉到桌旁,替他倒了一杯茶,道:“洛欧志突然刺杀,原因有二!”
柳玄奕将手放在桌上,等着柳雪乔的回答。
柳雪乔娓娓道来:“其一,之前在皇宫中洛夫人不就是在怀疑是我杀了洛鹏吗,这个洛欧志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就趁着大公主带我和雅莲公主出城的机会,想杀了我。”
“其二,那日凤阙宫宫宴,洛夫人忽然发狂要去伤害皇后,被秦君昊一剑给杀了。此事为宫中秘闻,皇上封锁了所有消息,可这个洛欧志不知怎么还是知道了,所以对秦王心怀怨愤,他见杀不了我,便去要挟了大公主。”
“原来是这样啊,”听完柳玄奕眉间疑色渐消,端起玉杯将茶一口饮进。
“是啊,”柳雪乔眨眨眼,调皮地道:“不然哥哥以为是如何呢?”
有些事情现在还是不能告诉柳家人的,他们知道得越多,对柳家就越危险。
柳玄奕放心下来,嘱咐地道:“下次还是别跟大公主在一起了,她与你表姐情同姐妹,自小一起长大,可你表姐死后,她都干了些什么呢?妹妹,哥哥总觉得这个大公主有些奸险,还是少与她接触吧!”
“我知道,”柳雪乔瞥了柳玄奕一眼,又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哄道:“昨日也不过是碰巧在行宫遇见了她而已,不然你以为妹妹我愿意陪她大老远去看什么风景啊!”
柳玄奕微微笑道:“是是是,你最聪明了。”
柳雪乔噗哧一笑,又道:“那哥哥可不许把我会武一事给说出去啊,昨天旁人也只道是你和酒霜、还有雅莲公主身边的那个丫头救了我,并未怀疑我呢!”
柳雪乔摸摸柳雪乔头,宠溺笑道:“为兄知道了,不过看你的功夫,跟着酒霜又练了些时日,可大有长进啊!”
“那是,”柳雪乔柳眉一挑,笑道:“也不看看你妹妹是谁。”
柳玄奕又笑了两声,心中疑惑得以解开,又喝了几杯茶,才离开了渺风院。
柳雪乔望着柳玄奕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深思之中,柳玄奕是她重生后第一个对她真心交付之人,可她心中却有很多秘密不能道出。思及此,她心中就是一阵愧疚!
午时,断头台前给围得个水泄不通,这一次行刑,比不久前的南宫家满门抄斩之场面还要壮观许多。
五马分尸之刑,既残酷,又引人好奇。
翊天城数百年来,历代君王都认为这种刑法太过残忍血腥,所以极少皇帝敢施五马分尸之刑,除非是真的罪大恶极的凶恶之徒。
这次将这个刑施在前吏部尚书洛欧志的身上,无不引人猜测。天翊朝内部确然已经出现了裂痕,自世代忠于朝廷的南宫家覆灭之后,再无一股势力才制约朝局平衡,太子与二皇子两派分列抗衡,各自拉拢朝廷官员,导致朝局甚为不稳。
对洛欧志施于严酷刑法,不仅可以震慑世人,让人意识到皇权依然强大,皇帝仍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还能向朝廷中蠢蠢欲动的某些人安分下来。
可又有人再猜测,皇帝此举是不是在为北秋潇出气,这天下谁不知道北秋潇是他最宠爱的公主,有人敢动他的女儿,就该让他付出代价。
民间众说纷纭,各有说法。
而只有极少之人才能猜到那杀害了洛欧志的真正原因,天翊与雪靖一战,天翊数十万神策军尽数覆灭。天翊皇帝大寿诸国来朝,唯有雪靖置身度外。而不久前,雪靖国又悄悄怕人出使皓国,欲与皓月联姻,皓月推拒,雪靖在皓月国边关陈列精兵数万。
这无疑是在向拥有霸主地位的天翊国挑衅,北溟天对洛欧志动手,有内廷的原因,更是在向雪靖国说明,他杀了洛欧志,自此朝廷内部再无人敢主与雪靖议和。
此刻猜到真正原因的主人正坐在一家高楼之上,远远地看向了断头台前驶来的囚车。
在他的对面,是一个身穿素色绢裙的女子,女子神色清冷,目光冷淡如水,正是柳府的千金大小姐柳雪乔。
柳雪乔早已猜到北擎苍会来,可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早,还把夜展离也给带来了。桌上摆了些恬淡的水果甜点,夜展离一抓一个糕点就吃了起来。
“待会这个刑法可是血腥残酷得很,你还不赶快吃点东西,待会就吃不下了,”夜展离自己囫囵吞枣,一边吃一边用眼神示意柳雪乔吃点东西。
“我怕你这会吃多了,待会一口全部吐出来,”柳雪乔瞪了夜展离一眼,吓唬道。
绿衣噗哧一笑,连一直很少笑的酒霜竟然都勾了勾嘴角。
“你这个蠢丫头,乱说什么呀你,本公子是起得晚了没吃早餐,怎么吃点东西还被你毒舌啊?”夜展离瞥了柳雪乔一眼,没好气地道。
“哼,骂我蠢,我可是为你好啊,夜展离,待会吐了可别怪我,”柳雪乔端起茶杯,轻啜了小口,笑得狡黠。
夜展离一把扔掉手中剩下来的一半糕点,果然就不迟了,有些生气地问道:“我说你们这是都怎么了,我还以为大清早你们去干什么好事,结果不约而同来了刑场,这杀人有什么好看的啊?”
柳雪乔怔了一下,看向杯中的茶水,水面上漂浮着好看的菊花,嘴角扯出一个倾城的笑容,她沉默不语,最微微笑着。
北擎苍自出门后就看也未看夜展离一眼,此刻看向他,沉声地道:“谁让你一直跟着我来的?”
夜展离冷哼一声,看看北擎苍,又看看柳雪乔,总觉得自己无法理解她们,一撒手转身就离开了。
看夜展离离开,柳雪乔轻轻地吐了口气,对于这个傲娇的夜公子,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呢!
两人静心等候,未过多时,只见侍卫们将洛欧志押了下来,洛欧志神情憔悴枯败,一头乱发如杂草一般,遮住了他大半张脸,那双眼布满了血丝,眼下凹陷得厉害。
仅一夜,这个人就完全变了个模样。
他被一步一步地押上高台,脚下手上都被带了锁链,传出哐当的响声。
断头台被人给抬走了,屠夫们牵来了五匹马,在静静地等候着。
这一刻,阳光突然黯淡了许多,天翊城内变得了安静下来,万籁俱寂,只听得一阵轻颤的呼吸声和铁链晃动的声音。
百姓们是无知的,他们只知道洛欧志秘密刺杀公主北秋潇,皇帝震怒之下要对他行五马分尸之刑。可看到那活生生的肉体时,谁能不惊惧害怕,谁能保持一颗心一直平和下去。
他们瞪大了眼,眼底浮现出了迷茫和无知。
他们在害怕,害怕某一天这样的刑法也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柳雪乔收敛起了笑意,平静地望着下方,她要复仇,所做的一切只是想手刃仇人而已。可要对洛欧志刑这种残酷刑法的,却是皇帝。
到了此刻,洛欧志是否该清醒了些呢?
“家人送行,”行刑官高坐在案台之上,望着百姓间问道,“可有家人为罪人洛欧志送行的?”
这是个惯例,除了叛徒其他罪犯都可以在死前再见自己的家人一面,喝上一杯断魂酒。
洛欧志目光悲怆得可怕,纵然他还有几个门徒,朝中还有结交的好友,可这个时候谁还敢来为他送行?他在家中独爱洛夫人,虽娶了几个妾侍,可其他人也都没有剩下一儿半女,唯一的一个儿子在一个月前已经死了。
谁还能为他送行呢?
他望着湛蓝的天空,眼底掠过一抹绝望。
就在行刑官也以为没人会为洛欧志送行的时候,一个佝偻的老妇竟然走了上来,她走得很慢,每迈出一步都要吃好大的力气。而这原因不是因为她太老,而是因为她太难过了。
老妇年龄刚过五十,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可她眼底却含着泪水,努力地压着,不让它掉下来。
她每走一步,众人的心也跟着牵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