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玩够了吧？”他声音低沉沙哑，温热的气息扑在耳畔，挠得她心间一阵颤抖。
一句玩够？他明明知道自己要帮莫迟熙，却放自己离开。
南苍军势如破竹，攻下镇安城，又打下越京。如今南苍雪靖联军，不日就要攻打乐陵郡。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胡作非为，可他却一句轻松简单的“玩够了吧”？
没有任何责怪之意，她闯下来的烂摊子，都要交给他来收拾，真的一句怨言都没有吗？
“嗯。”将头埋入他的怀中，她轻轻地点了下头，乖巧又懂事，好似平常恋爱中的女子一般。
“可是我很累，你要赔我。”
他闭上眼，轻轻地吸了口气，闻着女子身上淡淡的清香，神经顷刻间放松下来。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稍稍安心一点，这几日，他要么就是在战场上，要么就是在大营中，要么就是在急行军中，没有一丝一毫休息的机会。
“怎么赔？”她的头埋在他的胸口，只觉得脸上一阵燥热。
“陪我睡觉，”说罢将她横抱起来，走入了房间，将她放在榻上，一脚踢回去，大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柳雪乔心下担忧，他这话说得这么暧昧，动作还这么明显，他要干什么？透过淡淡的月光看见黑色身影走近，高大的气势压来，她顿时握紧了手。
可谁知那人只是掀开了被子，钻入了被窝中，抱住了她，然后一闭眼，睡了起来。睡前低声地说道：“我很累，让我躺一下，天亮前我会走的。”
柳雪乔鼻尖一酸，仍由他抱着自己，也闭上了眼。可她却一直没有睡着，脑袋昏昏沉沉地想着一些事。
如果明日战败，她就同他一起死。
如果明日援军赶到，风焰军必然大胜，等他回到天翊之后，肯定是名声赫赫的大将军，到时候地位就有所不同，甚至在皇位之争上，也有可能赢。
他以前深受巨毒摧残，双腿又残废，故而才会让人看不起，连他自己也没想过有一天能继承皇位。可今日不同往日，他体中剧毒已解，他的心中，难道就对皇位一点想法都没有？
这一夜她想了很多，直到天快要亮时，感觉到身边人起身的动作，才睁开了眼。
“这里还疼不疼？”温热宽大的手掌移到薄薄的衣衫内，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她受伤的地方，问道。
柳雪乔一怔，正要推开他，却见他一个覆身到了她身上，一只手按压着伤口上的纱布，一手抚上她的脸颊，慢慢地上移，手指插入了墨发中。
月光很淡，清澈如水，朦胧的光芒下看见他脸上微怒的神情，嘴角轻抿成了一条线，性感而俊美。
四目相对，她立刻偏开了头，想要躲避这骇人的灼灼目光。然而不等她移开，那只手就阻止了她的动作，身前的人也同时低下了头。
他们几乎身子贴着身体，鼻息可闻，她清楚地瞧见他眼底的怒色，黑暗的、冷冷地，仿佛要吞噬人一般。
他睡醒了，终于想起那日的事情了吗？
柳雪乔一怔，忽然后背一阵疼痛传来，痛觉拉回了她翩飞的思绪。正对上北擎苍的冷目，微微点头。
“疼？你还知道疼啊？”
她救走莫舞烟的那一日，他肺都要气炸了。她竟然要去帮莫迟熙，去帮另外一个男人。
这口气，他怎么能忍得下来。
“北擎苍，一大清早的，你又发什么疯？”柳雪乔瞪回去，脸色淡然，柳眉如笼了一层薄烟。
“我发疯？你才是疯了？”
据说某女名声赫赫，在南苍军营中指点江山，震慑全军。
据说某女一马当先，孤身闯入敌军之中，风姿飒爽、英气逼人。
据说某女百步穿杨，身手不凡，帮助南苍军一举攻破镇安城。
据说某女又忽然消失，不知去向。
每次从前线传来的消息都要晚上几个时辰，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有多担心她的安危。尤其是在听说她受伤以后，这伤的地方就是后背吗？
他指甲在纱布上轻轻地挪动着，看着她轻抿的嘴唇，脸色忽地变白，心头又气又急，而最多的却是心疼。
柳雪乔咬着嘴唇，手指缓缓地握紧，五指握拳，猛地朝前砸去。
她这么忍着，他就以为她好欺负的吗？知道她还是个病人，就赶紧滚开啊！趴在她身上做什么？
掌风一出，气愤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冷风拂过面颊，北擎苍撤身避开。锦被被抛开，凌乱地落在地上。
床榻本就不大，被震得嘎吱作响。
柳雪乔乘势起身，却见那人身手极快地握住了她的双脚，一个纵身，再次将她擒在榻上。
双手被缚，动弹不得。
她忽然想起，他的身体被祛除毒素之后，又强建了不少，自己以后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北擎苍望着她不甘和愤怒的脸色，腹间猛地窜起一阵怒火，就朝下压了过去。
唇上一片冰凉的触感，柳雪乔死死咬着牙关，剧烈地挣扎起来，再次被人给握住了双手，死死地被箍紧了身体，仿佛被定在床上一般。
她挣扎了一会，某人稍稍拉开些距离，非常不满地道：“你给我扔了这么大个烂摊子，我收取点利润，你还不乐意吗？”
这算什么道理？柳雪乔瞪他一眼，感受到那灼灼的目光，闭上了眼不再讲话。
很好。
某人甚为满意，再次俯下身去，薄唇吻住了那片柔软，手在她下颌前猛一用力，舌尖便灵活地探了进去。微冷的舌一入口中，便贪婪地攫取着她的芬香。
想起他刚才的话语，柳雪乔并未挣扎，仍由他吻着自己。
而某人一看她这么逆来顺受的模样，顿时又不满了，舌尖碾压过去，霸道地追逐、纠缠。
柳雪乔忍不住呻吟一声，脸上渐渐地升起一抹红晕来，如醉酒一般，双眼也变得朦胧迷离了起来。
感受着她的回应，嘴角邪戾地勾起，一手按住了她的头，慢慢地加深了这个吻。
几乎在柳雪乔感觉到要窒息的时候，北擎苍才放开了她。
直到北擎苍穿好衣服，柳雪乔的脑袋才有一点点的清醒。她缓缓地睁开眼，看见近在咫尺的俊脸上，眼底里充满了温柔。朦胧月光下，他难得这么安静！
“你就在这里乖乖等我，不要乱走，”北擎苍说道，嘴角噙着淡笑。
不知为何，柳雪乔心间也变得柔软起来，竟然真的乖乖地点了下头。
见她如此乖巧，北擎苍转身走出了门。
柳雪乔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人既远又近。昨日他只那么一眼，便将她给认出来了，该怎么去评论这个自大、自负、又霸道的男人呢？
他让自己待在这里不要乱走，是担心自己出事，还是怕她被秦君昊给认出来呢？
嘴角轻扯，勾出一抹淡淡笑意来。她起身点了烛火，在包袱中翻找起来。不过一会，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地笑了笑，走了出去。
高莫白给了她几张面具，以备不时之需，现在可用上了。
刚出门，号角声也已经吹响，城内乱成一片，人心惶惶。有人紧闭着房门，有人在街头狂奔跑去城门口，有哭泣声从角落里传来，有尖叫声在咆哮，有纷乱的脚步声踏过地面……
然而这一切的声音，都被号角声给淹没了，城下冲锋的声音开始想起。
“冲啊！”
“杀啊！”
一如那日她在镇安城外攻城一般，只是现在换了角色，她变成了城内的一个平民百姓。
时光轮换，她不由得响起多年前的好多个凌晨，她曾誓死守城，她也曾英勇攻城……
这是战场，将士们都明白一个道理，不是你死就是我死，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一个选择，要么冲、要么死。
此刻她听着雷雷鼓声，心境却忽有了改变。
什么家国，全是狗屁。
人一旦被逼入绝境，什么事情干不出来了？
她站在空旷的大街上，寒风掠过高高的城墙，吹得衣袍翻飞，脸色冰冷，一头墨发被吹开，浮现出光洁的额头。手指悄然握紧了，望向黑白开始分明的天色，天光一线，照下清冷的光辉。
忽地，眼角余光掠过一抹青黛身影，她纵身一跃，到了他的跟前。那人本想躲开，却没料到她的速度如此之快，只能暴露在她的身前。
“夏枫，我说过让你回去，为何还跟着我？”这个人，当真不知道这里还是天翊国的地盘吗？他一旦被人发现，就会被当成是南苍国的奸细，竟然还跟着她来。
夏枫轻扯嘴角，苦涩一笑，“姑娘，主子命我偷偷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你若无事，我也不好交待。”
柳雪乔眼底一软，柳眉紧蹙，无奈地叹了一声，对夏枫道：“也罢，现在你也出不去了，那便好好地藏着身份吧，别被人发现了。”
夏枫颔首，眉眼舒展，“是。”
柳雪乔一路往硝烟密布的地方走去，路中找了身铠甲穿上，上了城头。往下看去，敌军已经开始攻城，比那日他们攻击镇安城的速度还要快。
也是，经越京一战后，雪靖南苍大军已经会合，如今三十万人攻击这座以五万人不足防守的城池，怎么都要比那时候要快吧！
她目光凌冽，在人群中巡视一圈，就发现了不远处坐在马背上的莫迟熙，他一身白衣盔甲，丰神玉朗，身姿俊美挺拔，嘴角勾着自信的微笑，似乎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