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杀他,先动我。”
周胜张开着手,慢慢地后退。而他退一步,宫辰傲便往前走一步。
柳雪乔已经用黑纱遮住了脸,准备随时救下段秋,她费尽力气才将段秋给救下的,怎么能让他轻易死了。想要宫初月绳之于法的,不只是周胜一个。
养不教父之过,正因为宫呈凛的放任和宠溺,才会让宫初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而且,宫呈凛为官多年,手上的命案还少吗?
宫辰傲一把将周胜推开,在他看来,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公子,根本就是个废物。
柳雪乔从阁楼上跳下,藏身在一处墙角里,看着宫辰傲举起了长剑,她也弓紧了身体,准备弹地而起冲过去。
正在这时,耳畔却听“嗖”地一声,一支金色箭翎破空而出,如流星在半空划过。
听得铿锵一声,长剑从手中脱落,宫辰傲虎口一疼,望向手臂,鲜血溢出。他转过身去,只见远处不知何时多来了一个人,身上穿着黑色盔甲,左肩上的飞鹰标志异常显目。
那人也看着他,两人的目光一交汇,犹如锋利的兵刃相交,寒光四射。
此时,柳家与宫家之间的新仇旧恨,开始正面交锋。
一个是兴起的家族,一个是即将沉没的家族,谁都不知道以后将要发生什么,可他们都知道,今日段秋的生死,会决定他们至爱之人的存亡。
柳雪乔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幕,望见那两人谁都没有动,但眼底的寒光却透出他们此刻的心情。
忽的,她瞪大了眸,余光瞥见一抹黑色身影迅速掠向了段秋,一道寒芒同时闪现,直逼段秋的心口。
她柳眉瞬间皱起,脚下轻点,身影如风,一掌打向那黑色身影。
宫呈凛被击退倒地,吐出一口鲜血来,可他却忽然笑了,那笑意如嘴角的鲜血一般,鲜艳夺目。
柳雪乔将段秋扶住,手指在他几道穴道上一一点过,又喂了他一粒药丸,将他交到了周胜的手中,低声地说道:“匕首偏离了几寸,命保住了, 赶紧将他送回去医治。”
周胜还在发愣之中,听到急促的嘱咐声,回过神来,连连点头,对还活着的几个府兵说道:“快去请大夫,快啊!”
柳雪乔又看向宫呈凛,眼底冰寒,嘴角轻勾:她这辈子最讨厌他这样的小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刚才宫辰傲的那一剑没有击中目标,故而宫呈凛会突然出手。
可他怎么都没料到,在暗处还藏了一个人,会将他那一剑给打偏离,让段秋侥幸活了下来。
“你是谁?”他慢慢地站起身来,手指抹去嘴角的鲜血,警惕而震惊地望着黑纱蒙面的人。
柳雪乔不语,一身青色长袍无风自动,她的目光移向了柳玄奕。柳玄奕也看着她,脸色肃然,眼底带着几分不解之意。
她一身锋芒,凌然逼人,身姿俊美挺拔,刚才那一掌,气势凌人!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可,越在这里停留越久,越会不利。
她纵身一跃,脚下几个起落到了翻过一旁的民宅,迅速遁去。
宫呈凛看了宫辰傲一眼,宫辰傲立刻明白,紧跟着柳雪乔追了去。
柳玄奕转身欲走,被宫呈凛拦下,宫呈凛看向他,冷笑:“柳大公子来得可真巧啊?”
言语讽刺,柳玄奕如何听不出来,刚刚绿衣找到他,让他去救一个人。绿衣说得含糊不清,到时他才知,是要从宫呈凛的手中救下人来!
刚刚黑纱蒙面的女子,不是他的妹妹柳雪乔,又是何人?可竟没想到,她的身手这么厉害,丝毫也不弱于他哥哥。
“宫丞相在城门前对一个平民大打出手,这件事所有人都看见了,我身为黑鹰军的将士,自然要保护他的安全。宫丞相现在挡我去路,是何意思?”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说得滴水不漏,宫呈凛讥笑:“本相没有挡你的意思,而是有些事要问问阁下?柳公子是如何知道这里有打斗的呢?刚才你无缘无故地伤害我儿,这笔账又怎么算?”
老匹夫。
心底默默地骂了一句,柳玄奕对上他的视线,道:“我只是恰好经过而已,刚才远远走过来也并不知道要杀人的是宫将军。”
好一个柳玄奕,宫呈凛脸色沉重,嘴角紧抿,又问:“那刚才柳公子放走那蒙面的女子,又作何解释?”
柳玄奕忽然笑了起来,“我放走那蒙面女子?刚才那人的身手你也看到了,我能拦得住她吗?丞相休要胡说。”
此刻心下有些着急,也不知道妹妹逃走了没有,要是被人发现身份可就不妙了啊!
这个老匹夫竟然一眼都看出了她的女子身份,想必也有所怀疑了吧!
宫家、柳家,势力水火不容啊!
一时间,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一一闪现。
他冷冷看过去,拱手抱拳:“丞相,我还有事在身,告辞。”
只见身前黑色残影闪过,柳玄奕便躲开了他的阻挡,宫呈凛气得浑身一颤,目光充血一般,暴怒。
与此同时,柳雪乔也已逃离了人群,而绕过几条小巷,躲避着宫辰傲的追击。
昔日,宫辰傲、叶奕寒、叶若颜、北风岩、北容修、秦君昊,曾经都在苍狼营中被训练过,其中宫辰傲的轻功是最好的,他一离开苍狼营,就被任命为禁卫军的副统帅,此人足智多谋,身手不凡。
她与他的交集不多,只有一次做客丞相府中,得知他沉稳的性格。后来听说他喜欢柳宫舞,柳宫舞也喜欢他,不知此事是否真假。
现在被他所追踪,其实大大方方地就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自己的身份也无妨。可她不想就这么输掉了,她已经很久没有与人这么痛快地比试过了。
耳畔风声鹤鹤,四周的景物飞速倒飞过去,一头长发凌乱飞舞,几缕遮挡住了眼前的视线。她目光雪亮而警惕,在小巷中穿梭,如一阵风一般。
宫辰傲手臂受了伤,目光幽深地望着前方,在她一要逃出视野时,便已更快的速度追上去。
两人的距离经常被拉近,大约一炷香后,柳雪乔已是一身汗水,她蓦地止住步伐,往后看去,等待着敌人的靠近。
女子停下,宫呈凛冷冷看过去,问道:“你到底是谁?”
柳雪乔勾唇一笑,扯下黑纱,露出一张精致清美的面容,道:“告诉你又有何妨?想要救宫初月,不可能。”
望见女子面容,宫辰傲不由一怔,目光中泛起点点涟漪,如何都不肯相信这个女人会是柳雪乔。
“宫将军心底还有很多疑惑?”柳雪乔灿然一笑,气势冷厉,脸色凝着冷霜,“昔日丞相府一见,便知你尤其疼爱自己的妹妹,只是不知道这次你还能保得住她吗?”
“柳雪乔,”宫辰傲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眉头一拧,眼底沉寂下一片黑暗。
“要杀我?”柳雪乔讥讽笑道,“别说你受了伤,你不受伤,都不一定会是我的对手,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去包扎伤口吧!”
随之话出,便感受到一股凌冽的杀气,一道雪芒朝自己劈开。她迅速地闪避开去,从袖底逃出一柄短剑来。
自她重生以后,已习惯性带一把短剑在身上,方便暗杀,也方便防身。
“叮”地一声,剑光交汇在一起。
锋芒朝身前压来,力道之大,气势逼人,柳雪乔出手挡住,小剑划开锋芒,她被逼得往后连退几步,尔后一低身,从下穿过锋利的剑芒,转身来到宫辰傲的身后。
短剑轻松一抬,落在宫辰傲的背后中心。
背后冰凉的触感让宫辰傲一动也不敢动,半晌,他脸色阴沉地扔下武器,投降。
柳雪乔看了他一眼,重新拉上黑纱,迅速逃离。刚才一动内力,她背后的那道伤口再次被扯开,火辣辣地疼。
为了不让宫辰傲发现她身上有伤,故而才尽了权力将他一招制服。她跑到一片树林中,靠着树干坐下休息。
思及刚才那惊险的一招,自己力道不如宫辰傲,差点剑芒就刺中咽喉,仍旧有些后怕。
后背剧痛,手在衣衫上抚摸上去,一股温热的感觉,她便知道,伤口被撕裂开了。
赶回翊天城时,她也是快马加鞭,一直没有好好养伤,现在又动了内力,不知何时才能好呢!
她靠在树干上,疼痛渐渐地淹没了意识,昏迷了过去。
北擎苍从树后面走了出来,到了她身边,半蹲下身体,手指轻轻地抚摸上她的脸颊,目光中浮现出几分心疼来。
她总是这个清高孤傲,倔强又冷漠,受了这么重的伤还在逞强,疼得太厉害,也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叫他该把她怎么办才好呢!
寒浔等在外面,看见北擎苍抱着柳雪乔走出,动作轻柔,眼底沉着一片柔情,仿佛那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一般。
“寒浔,回墨渊居吧!”
北擎苍抱着人上了马车,嘱咐道。
寒浔点头,驾马离开。
宫辰傲落败而归,回了丞相府,宫呈凛早已请了大夫过来,等他一回来就给他包扎。
宫初月听到兄长受伤的消息,着急地到了大厅,刚走近,就看到宫呈凛可怕冷凝的神色,一道吃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不知自己干了何事会引得父亲如此大怒,急忙走过去,惊讶问道:“爹爹, 出了何事?是谁伤的哥哥?”
“哼!”
一声冷哼,紧接着传出“啪”地一声。
巨大的力气将宫初月甩倒在地,扑倒在墙,额头上磕出一道血肉模糊来。她被打得晕头转向,血气猛地上涌,喷出一大口鲜血来。
这些日子以来,她心中本就郁结,活得悲惨凄楚,再被宫呈凛这么一打,更觉得愤毒怨恨不已。
柳雪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