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专门试了一次,食堂的打饭师傅不关心你叫的是馒头还是包子,关键看你的眼神。因为包子和馒头压根就是两个窗口。馒头和米饭是邻居,包子和红烧肉搭档,而我基本选择的是红烧肉。再在上面盖上四两米饭,端着饭盆一边吃一边看海报墙上乱七八糟的广告和报纸。无所事事的看一口,吃一口,走到宿舍,正好洗碗。这是老生的习惯。只有卿卿我我的情侣和新生才会坐在食堂的凳子上。
海报墙一如既往的乱七八糟。自从老陈那天晚上喝完酒以后,我突然对舞会丧失了兴趣。因此,面对舞会的海报我只是鄙夷的摇了摇头,叹口气,往嘴里送一勺饭,然后认真看起了关于专家讲座的日程表。
正看着,眼前传来轻轻的笑声,我没在意。然后一只手在我面前晃了晃。
“是你啊?”扭头一看,韩丽和一个女生俏生生的站在面前,两个人都是一身碎花长裙,阳光明亮,晃得有些睁不开眼。
“看什么呢?叫了你几声都没听见。”韩丽笑着说,示意我和她同学打个招呼。
“有文化的人都这样。”我尴尬的笑着,琢磨着张晋的爱情进行到哪一步了。
“听说你们系有一个人喝酒住院了,还找女生去看他?”旁边的女孩笑着问道。
一说这事儿我就来精神了。我已经先后把这个故事对外宣讲了五六遍,技法日益成熟,情节安排详略得当。按照叙事结构,从喝酒到鹊桥,每一个环节我都是目击者、参与者和重要的转折点,那真是洋洋洒洒、九曲回肠。两个女孩个子几乎一般高,燕肥环瘦,她们入迷的表情配上恰到好处的惊叹和欢笑,把周围的人都吸引了过来。
“哐当——”,远处传来响亮的一声,打断了我的兴致。
“呀——”声音突然高起来,好像很多人在惊呼。
“什么事?”韩丽疑惑的问,回头张望。
“像是饭盆砸了吧。”我也纳闷,人群纷纷向那个方向涌去。
“去看看?”
“去看看吧。”我颇有些扫兴的说,大家一起走去。
路边人头攒动,叽叽喳喳的围着一大片绿色。我让她们在外圈等着,义不容辞的往里挤,要为两个女孩带回第一手信息。这是一棵树啊,为什么要围着一棵树呢,有人打起来了?把饭盆摔了?
“让让,让让,怎么了?”我高举着饭盆往里扒拉人,说实话,如果没有这两个女孩子,我才没这么大精神头。
“说是这个人边走边吃饭,树突然倒了,把他砸里面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回答。不过我没关心是谁,全神贯注的从人头的间隙里寻找精彩的地方。
那响动是怎么回事?
“把饭盆砸了呗!”
我继续往里挤,不过人太多了,看不清楚。更重要的是听说里面的人正在合力抬树,我再挤就干扰抢救现场,太缺德了。我又担心韩丽她们等急了,反正有这消息就够八卦了。于是我干净利落的转身挤出来,兴高采烈的给两位美女描述开了。
这真是奇闻,大家惊讶之余努力压制住笑容,我的语调实在缺乏同情心。
“估计这人上辈子是伐木工人,应该还是劳动模范,树来报仇了。”
“哪个系的?”韩丽的同学跷着脚张望了一下。
“不用急,下午消息就会传开的。”我幸灾乐祸的说。
下午放学后回到宿舍,老陈正躺在床上看书。
“阿迪,你那师兄——高德兴住院了,你怎么不去看他?”
“什么?”我惊讶的问,“他病了?什么时候?”
“他的腿被砸断了。”老陈反问,“你一点不知道?”
“被谁砸断了?”我声音又高了几度。
“今天中午,食堂那儿有一棵树倒了,把高德兴砸在下面了。后来十几个同学把树抬起来,把他拖出来了。”老陈一脸狐疑,“今天中午还有人说,你就在现场。”
“@#¥%&&*!”我的心情复杂的无以言表,这也太巧了。
“你不知道啊,我说也是,阿迪怎么是这种人呢。”老陈问,“他住在长海,你去不去?”
有了夫子那回事,我们对长海医院的布局已经很了解了。师兄的待遇不错,至少没有睡在走廊里。左腿上一长溜的石膏粗得不成比例,所有来看他的人都强压着笑意,严肃的拍拍石膏,看看吊瓶,然后谴责学校的管理。
“听说明天全校砍树,食堂门前所有的树都砍了。”陪床的刘五洲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应该,”一个大四的师姐说,“不然你和顾颖夜深人静的时候谈心,再来这么一次,顾颖可没这么大力气把你拖出来。”
大家都哄笑起来。师兄也尴尬的笑,然后说:“别瞎说,人家现在是老师,你们想不想毕业了。”
“关键是你想不想毕业了?”刘五洲嘲笑道。
“胡说,没有的事。”师兄眼珠乱转。
“顾颖的生日快到了,你要快好起来啊。”
几个人哄笑起来,直到师兄恼了这才罢休。
“顾颖是谁?名字挺熟的?”我偷偷问老陈。
“好像是个研究生,兼着大一的辅导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