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的很平静,尽管中间醒了两次,但梦见的东西还是不错的,花花绿绿。直到最后,我才咯噔一下,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危机。对了,老陈昨晚是什么意思?
窗外是明亮的一片,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是一个不踏实的梦。有呼噜声从下铺传来,我慢慢看了看房间,每一张床上都是一个人。
整个房间都在呼呼大睡。我闻了闻,自己的衣服上满是烟味和酒味,胳膊酸痛的难以抬起来。
“阿迪——”当我轻手轻脚的爬下上铺以后,老聂从被窝里探出头来,轻声和我打了个招呼。
“昨晚怎么回事?你们都哪儿去了?”我小声问道。
“我们把夫子送医院急救了,五点才回来。”
“夫子怎么了?”我大为错愕。
“胃痉挛,喝酒喝得,痛的不行了,我们叫了救护车。”
我错愕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不要紧吧。”我憋了一会儿才问。
“芭比在看着他。你们俩哪儿去了?”
“老陈喝多了,拉着我吃烧烤。”我简短的说。
“他喝酒就这样,二次革命!”老聂撇撇嘴,“怪不得睡的和死猪一样。”
我都不知道该和老聂说什么,迟疑了一下说:“我去医院看看夫子吧。”
“行!你吃完早饭去吧,把那两个人替回来。”老聂点点头。
“嗨,嗨,你要去吃饭的话,给大家捎几个馒头。”张宏把脑袋探出蚊帐,小声吩咐。
“馒头?再给你们捎点咸菜?”
“不用,馒头就行。”
“光要馒头?”我纳闷的问,“再给你们捎点咸菜吧?”
“你有病啊,馒头就行了,买咸菜干什么啊?”张宏不耐烦的说。
我不明白芭比的意思,不过此时一肚子心思,头也痛得厉害,没有心情多说。于是就照办了。其实去看夫子也是一件不错的事,关键可以避免和老陈见面。此时我真不知道该和老陈说什么。
在拥挤不堪的急诊室走廊里,夫子大概是病情最轻的一个,按照芭比的描述,他昨天晚上大概也是急诊室里叫唤的最厉害的一个。两个吊瓶打完以后,夫子现在是羞惭交加,开始考虑退学了:“我其实没事,估计是喝的酒太凉了,”他努力为自己辩护,“芭比在胡说,我就开始的时候叫了两声……”
“小伙子好了,”一个老头走过来,亲切的用上海普通话打招呼,“昨天晚上你叫得老厉害了,把我老伴儿吓坏了,我说没事没事,大学生喝点酒很正常。”老头手里拎着稀饭,估计是来送午饭的。
我们赔笑点头。对面一张床上靠着一个老头在打点滴,也高兴的搭腔:“大四吧,要毕业,是应该喝一点酒。”
“昨天晚上和女同学们喝的,”芭比很认真的回答。
“哎呦,为女孩子喝多了!年轻的时候都有这么一回!”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不风流枉少年!”这上海普通话朗诵的还挺有味道。夫子咧着嘴,肤色已经是黑里透红了。
“不对不对,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一个中年人端着尿盆纠正了一句,欣然离开。
“年轻就是好啊。”远处一个中年妇女笑着说。
欢声笑语彻底盖住了心电监测仪的滴答声。不清楚夫子的心情如何,我和芭比完全沉浸在了这温暖友好的气氛中,甚至即兴编造了夫子的罗曼史。最后,我们发现,如果没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子来探望夫子的话,我们显然对不起这些患有脑血栓、心脏病的病友们。他们已经纷纷表示,要促成这桩美好的因缘。
“让我死了吧!”夫子用被子蒙着自己的脸呻吟道。
我多少有些担心,夫子毕竟是一个不解风情的家伙,之所以昨天晚上喝那么多酒,估计和我一样,荷尔蒙分泌加速了,也就是他们说的“发骚”了。至于“发骚”的目标是谁,夫子是不承认的,要问在场的当事人。从哪里找个美丽的女同学来满足病友们的欲望,挺棘手。不过芭比认为问题不大,“到东区去找个人帮忙呗。”他兴致勃勃的说,“夫子,你看好谁了?”
“让我死了吧。”夫子继续在被子里呻吟。
我呆到下午,期待着好戏上场。第一个到来的是璐璐,他看见我就大发脾气:“你也好意思,就给我们买了几个馍馍?”
“老聂叫我买的啊,怎么了?”我莫名其妙。
“连个咸菜也没有,这馍馍怎么吃?你真好意思。”
我格外委屈:“老聂叫我买馒头的,我还问他要不要咸菜,他说不用。”
“他叫你买馒头、馒头,你买馍馍干什么?”
“我买的就是馒头啊。”
“你这人怎么这样?叫你买馒头,你买馍馍干什么?”
“我明白了,”芭比插了一句,“馒头你们北方叫包子是吧。”
丰子恺先生在散文中说,小时候上学管午饭,每月十五提供两个特别好吃的肉馒头。我高中时读了以后直吧唧嘴,同时也很疑惑,肉如何和面粉均匀混合在一起蒸成肉馒头 ,今天我终于明白了。
“起来十二点多了,老聂说不急,阿迪买了馒头。大家又躺到一点多。起来一看,一堆馍馍,连个热水也没有。我们就干啃馍馍,一人两个。”璐璐很委屈的说,“你等着吧,若干人要唾你一脸”。
看来只能在图书馆呆到熄灯了,我心虚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