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已经八点了，能喝酒的地方都已经是杯盏狼藉。我们最后还是在东区对面的路边小吃摊找了两个位置，张洛伊坚持去点了20个肉串，然后拿了两瓶冰镇可乐。
“可惜这儿不卖酒。”她遗憾的说。
“我又不能喝，一喝就脸红。”我们俩面对面隔着一张小桌子坐着，突然沉默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走？”她突然问我。
“还有三天。”
“老陈说你最近在瞎忙，究竟在忙什么？”
忙什么？我很想告诉她，但毕竟要保密，我吞吞吐吐的说：“帮一个同学写点东西。”
“不像。”张洛伊摇头笑道。
能告诉她多少呢？我转动着可乐瓶子沉吟，张洛伊突然捅了捅我，然后指了指远处。我顺着她的示意看了一眼大街上的人群，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张洛伊凑过来，小声对着我的耳朵说话。她的发丝拂在我的脸上，我闻到了淡淡的香气，心神一荡。迷瞪了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是“看，顾颖和你师兄”。
的确，高德兴和顾颖就坐在不远处，他们没有发现我们，正说的开心。太值了，高德兴这条腿断的太值了。这么长时间没看见他，不知道他清不清楚我的把戏，他是发火呢还是高兴呢。
“算了，别让他们看见我。”我小心翼翼的缩了缩头。
“你猜他们知不知道？”张洛伊问。
“我觉得他们现在不知道，很久以后才会知道。这种事，如果顾颖愿意，肯定就不会再说，因为她认为他知道；如果顾颖不愿意，那就永远不会提。”我得意洋洋的说，“我当初就觉得是这样。”
“阿迪啊，你有些时候真的很聪明。”张洛伊拿起可乐瓶和我碰了一下，喝了一大口。
“你的意思是有些时候很蠢？”我笑着说。
“不蠢吗？”张洛伊歪了歪头。
年久失修的路灯带不来多少亮光，往来的汽车车灯时明时暗，我抬着头看了看张洛伊，发现她正注视着我，我们的目光对上了，她的眼睛明亮而带着笑意。整个世界顿时安静了下来，我们就这么直直对视着，时间越来越久。一种感觉在我心中激荡，越来越强烈，仿佛幸福触手可及。我按着桌子，想帮助自己挣扎开，可是无能为力。
其实老陈找我谈心的时候我就想相通了，其实我在张晋家疯狂打电脑游戏的时候我就相通了，其实当我在看《大话西游》、看得浑身颤抖的时候我就想通了，我选择了退出，这不光是老陈的选择、张洛伊的选择，也是我的选择。可当诱惑摆到面前的时候，我发现我还是舍不得啊，舍不得啊，我真是舍不得啊。我想抬起手来抚摸她柔和的脸庞，我知道老陈正在回家的列车上，这一抬手可能是玩火，可我就舍不得啊。
我的手抬起来了吗？她是不是微微动了一下呢？
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传来，越来越近，最终打散了这暧昧的氛围。我颤抖了几下，她的目光也迷蒙了一下，我们几乎同时把目光移开了，似乎还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将近一百多名男生从北边的美食一条街喝完酒回来了，他们来自天南地北，被同一种荷尔蒙驱使了到一个共同的目的地。
“这就是你说的毕业盛典？”张洛伊兴致勃勃的站了起来。
“是啊，”我也站了起来，“今天夜色不错，看看他们能演出什么节目。”
男生们乱哄哄的簇拥在东区门前，有人大声喊：“开门！”紧接着有口哨声，还有叫好声。没有想象中如临大敌的场面，看守东区大门的阿姨只是镇定地把小门关上，然后回到会客室里看热闹。
“今夜你会不会来，你的爱还在不在……”一个难听的公鸭嗓子在回荡。
“开门！开门！”几十个人乱糟糟的喊，一点威慑力也没有。
突然有人吹起了哨子，刺耳而响亮，让我立刻回忆起了军训时食堂打饭的情景。反复吹了几遍。然后有些人零零散散的走了，有些人心有不甘的隔着铁门张望，东区里面的女生宿舍楼灯火明亮，不过没有什么激情的表示。
看样子是没戏了。我非常之失望。
“哎，原先是乐队，去年是钢琴，今年是吹口哨，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小吃摊的老板也看得出神，忍不住摇头叹息。
“是啊是啊，怎么地也得有个吉他过渡一下啊，”我凑趣模仿着老板的宁波腔，“硬是一代不如一代。”
“是啊是啊。”老板点头。
张洛伊在旁边笑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