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晋的家坐落在一片陈旧的筒子楼里,张秋立说他曾经来过一次,可完全记不起来了。我们围着这座楼转了三四圈,还是没有找到他家的窗户。
“走吧,我们回去吧。”我终于烦了,第一百次对张秋立说,“他应该死不了,不然尸首应该被发现了。”
“上去听听,如果里面他在说话,我们就走。”
楼道里一片黑暗,我们跌跌撞撞的爬上去,倾听着不同房门后面传出的声音。
“就是这个门。”张秋立拽了拽我,小声的说。
门上面的气窗没有灯光透过来,但是影影绰绰的仿佛有些奇异的光。我侧着耳朵听了很久,什么动静也没有。
“在不在?”张秋立对着我的耳朵问。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敲门。仿佛一声炸雷响了,张秋立躲到我身后。
房间里没有动静。
我犹豫了一下,考虑万一敲出个怒气冲冲的老大妈该如何解释,然后继续敲。
还是没有动静,不过,我感到气窗里原本一些影影绰绰晃动的光线停了下来。这给了我坚持的动力。
大约断断续续敲了五分钟,我已经开始怀疑门后面有一个变态杀手的时候,吧嗒一声,气窗里一盏小灯亮了。
“谁啊?”张晋问道。
“我,安迪,还有张秋立。”
“咦?你们怎么来了?等一等,我开门。”
一阵手忙脚乱的响动之后,门终于开了,张晋侧着身让我们进来。
这是一个非常小的一居室,处处都是陈旧的气息。床、大衣柜、长条凳子乃至弹簧凸起的长条沙发,把房子塞得满满当当。
“你们坐,喝水。”张晋依旧很热情,很温和,这让我们放心了很多。
“张晋你这电脑什么买的?”我的注意力已经被桌子上闪光的东西吸引走了。
“这是我爸临走的时候给我拼的。”张晋笑着说,“怎么样,不错吧。”
我认真看了一眼画面。
“仙剑奇侠传,我打了三天。这是李逍遥,旁边的女孩就是赵灵儿,她后面死了。赵灵儿死了的时候,我哭了。我的真很难过,”张晋哽咽了一下,“后面我想明白了,我要让她活下来,我要再打一遍。”他又激动起来。
我无语,我对电脑的认知还处于扫雷的阶段。
“你爸你妈呢?出去了?”我突然明白自己为啥感觉不对了。
“他们离婚了。”张晋淡淡的说。
“不对!上次来的时候我还看见他们了。”张秋立惊叫起来。
“真离了。他们有协议,等我考上大学他们就离婚,”张晋依旧习惯性的仰着脸,眼镜片折射着灯光,“后来就离了,我妈跟着一个男人走了,我爸到外地了,这房子就留给我了。”
“哇——”我的嘴巴张得从来没这么大过。
“什么时候的事?”我仿佛明白张晋为什么失踪了。
“好长时间了,我中学的时候就知道,他们要离婚。离了就离了吧,人生总是无奈。”
小说里的情节竟然活生生的在生活中出现了,而这个活生生的人竟然沉浸在游戏的情节里。千言万语从心头涌过,我拍了拍张晋的肩膀,无话可说。
“来,我打给你看。阿迪、秋立你们来看,”张晋兴致勃勃的坐下,“这个游戏的特点就是迷宫多,这就是一个。来,我记得,应该是这条路……”
“无聊不无聊,就这么打?”我鄙夷道。
“对啊,多有意思。看看看,林月如!她出场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俩换了位置,“对,就这么打,再来一次!”
我很想和他谈谈林湄成寡妇的事,可转念一想,就算是寡妇他也没戏,于是就继续打下去了,这对他有好处。
张秋立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两天以后我蓬头垢面的回到了宿舍,刚想上床睡个觉,下课的喧闹声响起,大排一把推开门,一看见我就大喊:“说!阿迪,你和张秋立干什么去了!”
“能干什么,玩去了。”我情绪低落。
“是不是鬼混去了,我就知道你们见不得人。”大排很八卦的笑道。
“没有啊,”我叹了口气,然后爬上了床。
大排转身迅速整理一下自己的床铺,然后关上门出去了。很快我听见门口有些窃窃私语,大排的破锣嗓子刻意压低了,可是我听力惊人:“都别进去。阿迪情绪不对,好像失恋了。别进去,让他静一会儿。”
“怎么回事?”
“阿迪失恋了。”
“阿迪失恋了?”
“是啊,弟兄这几天盯紧点。”
“和谁啊?”
“这你还不知道啊,小点声……”
下面的声音更低更杂了,我已经听不清了。
这个王八蛋!我想爬起来解释一下,奈何天旋地转,很多花花绿绿的游戏迷宫在面前晃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