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说你打了两个通宵?”
“对。最后赵灵儿一死,我们俩的眼泪刷的都下来了。赵灵儿真死了,没办法。”我很伤感,“你们一定要去打一遍,真的很感人。赵灵儿死的时候,我们俩的眼泪刷的都下来了。”
老聂暼了老陈一眼,老陈摇摇头,一脸不相信的神色。
“这个游戏就这么好?我们以为你出事了,差点去捞人工湖了。老陈打算去报告学院,我好歹劝他再等一天。后来还找了张洛伊去问韩丽。”
“啊!”我惨叫一声,“找韩丽干什么!我和她又没关系。”
“一个大活人就没了,谁知道出什么事了啊。张洛伊去看了看,回来说人家很正常,应该最近没见过你,还问你好不好?”
“天啊,我没脸见人了。”
“没事,张洛伊又没说什么事,就是东拉西扯了几句。”
“好了好了,”老陈决定岔开话题,“林湄成寡妇了,张晋是不是很高兴?”
“我没告诉他。”
“!@#¥%&?”老聂反问,“你去了一趟,这个事都没告诉他。”
“估计他今天就知道了,”我懒洋洋的打个哈欠,“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赵灵儿都死了,估计他也不在乎林湄了。哎,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我要去睡了,但愿明天不再醒来。”
这三天的旷课损失惨重。我一个劲儿的犯困,而且发现自己不能再睡了,至少要补上两篇作文。赵灵儿死了,醒来的我还得万念俱灰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以往按惯例是要去图书馆三楼搞创作,不过这次还是到二楼抄几段历史提升一下作业的规格吧。我没精打采的踱进去,慢吞吞的东张西望,猛然如同雷击一样,直直站住。
张洛伊和老陈亲密的凑在一起,很近很近。
仿佛感应到什么,张洛伊蓦然抬头,看着我,然后用手指头捅捅老陈,老陈抬头看着我,露出笑容。
我笑了笑,轻轻向他们点头。张洛伊向我招招手,我笑着慢吞吞的走了过去,老陈把自己的椅子正过来,转过身想再找一把椅子,我用手势制止了他。
“我们在这里编报纸呢,听说生活报的报头是你弄的?”张洛伊笑盈盈的说。
“是啊,我当时糊弄的,”我点点头,“怎么样,够你们头痛的吧?”
“报头也只能这样了。学院让我和丽丽来编这份报纸,我们不知道怎么划版,老陈正在讲呢,你会吗?”
“我这方面真不如老陈,”我快速扫了老陈一眼,“他划版确实明白。”
“张洛伊老觉得我是忽悠她。”老陈咧着嘴说。
“坐下来帮帮我呗,丽丽今天又出去给她男朋友打电话了,把事情全推给我了。”张洛伊抱怨道,有意无意间仿佛把细节交代的清清楚楚。
激光照排已经开始推广,但手工排版目前还是报纸业的必备技能。标准的小报排版纸放在桌子不大不小,油光而薄脆,证明它价格很便宜,应该是学院的教练纸。我曾经在宿舍不止一次说过,我的排版技巧是全班第一,给我一张报纸,我能单靠着划版、字体、线条猜出是那张报纸,如果是当地的《解放日报》国际版,我可以根据花边线猜出是哪一班的编辑。
但是这有什么用?
《倚天屠龙记》里,张翠山自杀以后,张三丰曾经叹道:“我活到一百岁有甚么用?武当派名震天下又有甚么用?”这话真是沉痛之至。
我简单地在“生活报”几个歪歪扭扭地字旁边用铅笔勾勒了几朵碎花:“春天用迎春、玉兰、茶花、夏天用荼蘼、丁香、睡莲,秋天用桂花、菊花、枫叶,冬天用水仙、腊梅、杜鹃,可以把这个报头点缀一下。其他都不能,你们忙吧,我的作业一大堆呢。”
闲扯了几句以后,我溜达到了最后几排,找了几本书,胡乱抄了一段。然后从书架靠墙的缝隙里快速穿行,到了出口。在取借书证的时候我担心的看了他们一眼,他们两个人又恢复以前的姿势,交谈的热烈,没有发现我。我悄无声息的走出了二楼,然后去了三楼的阅览室。
最近一期的杂志上刚刚刊登了史铁生的《我与地坛》,里面写道:“无言是对的。”既然上帝把两样东西都给了一个人,就只有无言和回家是对的。”就像《阿甘正传》里,珍妮和阿甘春风一度以后立刻消失,阿甘沉默地看着屋子里的一切,那是真正的无声,三分钟一点声音也没有。我深深体会到了这无言里蕴含的苍凉。
现在是7点40分,从宿舍到教学楼,从饭店到草坪,到处都是人,认真学习的,嬉戏打闹的,成双成对的。我一个人行走在校园里,从图书馆走到教学楼,从教学楼溜达到阴森森的核物理实验室,回忆着电影和小说里精彩的片段,像一个真正的书呆子一样。路上偶尔有情侣经过,路灯深深的隐藏在树叶之间,我抬头看看,想起了张晋眼镜片上的反光。
没有什么可怨恨的,老陈已经打过招呼,而且我也没有反对。而且,本来我就是那么小心翼翼、瞻前顾后,所以,没有什么可怨恨的,也没有什么可悲伤的。
我很早以前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但它毕竟没有发生在我面前,这给了人一个虚幻的安慰,以为可以天长地久的模糊下去。等到一切都鲜明的摆在眼前,我才意识到,假的就是假的,尽管你可以控制自己的意识,但有些东西压抑不住。尽管我看了那么多的书,我是那么努力的大度和豪迈,可现实的残酷和鲜明是那么的锋利。
“我甚至就能清楚地看见,一旦有一天我不得不长久地离开它,我会怎样想念它,我会怎样想念它并且梦见它,我会怎样因为不敢想念它而梦也梦不到它。”
我走了很久,不过还是赶在熄灯前回到了宿舍。在“卧谈会”结束后大约半小时,老陈轻手轻脚的进来了,先到我的床前想和我说说话,我假装睡着了。老陈独自坐在自己的床前抽了一根烟,然后也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