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丽很快就走了。她带着几个大行李箱,仿佛把家搬走了。按照她的要去,只有我和顾佩瑶去机场送她,这真是赤裸裸的做媒行为,一点儿艺术性也不讲。她和顾佩瑶絮絮叨叨的时候,我在三米以外无聊的张望。然后她挥挥手,让我过来。顾佩瑶退了几步,无聊的掏出传呼机来摆弄。
“我把表妹托付给你了。”韩丽转动着眼珠看着顾佩瑶,笑眯眯的说。
“千万别,”我严肃认真的说,“我不承诺。别耽误人家。”
“我相信你,你是仗义、正直的男子汉,你会照顾好她的。”韩丽的语调很严肃,表情很轻松。
“处不来怎么办?”我严正的声明,“你别乱做媒。”
“会处得来的,”韩丽武断的说,“有问题找我。”
她没有说下去,和顾佩瑶大声说“走了啊”,果断的拉起行李箱向安检区走去。我们翘着脚看她过了安检,最后一次挥手,然后就消失了。我瞥了顾佩瑶一眼,看到她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自顾自的擦泪,我旁观了一会儿,然后慢吞吞的上前说:“要不?到外面看看飞机起飞?”
“不用了。”顾佩瑶低头说。
两个陌生的人慢慢穿过高大空洞、声音嘈杂的机场大厅,显得格外孤单。看着繁忙的人流,我感觉一种空洞,整个人都被掏空了,所有的记忆仿佛虚幻一般。我们一直默默地走出大厅、走到马路上,我作势要打车,顾佩瑶说:“坐大巴吧。”
“嗯?”我没听清。
“坐大巴吧,打出租太贵了,我又不赶时间。你有急事吗?”顾佩瑶提高声量说。
这个提议太实惠了。我想了想,就同意了。上了大巴,我又想了想,就和她肩并肩坐到了一起。
沉默了好一会儿,我终于想起了一个话题:“你住在哪儿?”
“住在海事局的宿舍。”顾佩瑶说,“就在港口那儿。”
“海事局是干什么的?”我终于把采访的技巧用上了。于是她给我普及了一些知识。
车走走停停,到了市中心已经快中午了。我们下了车,顾佩瑶向我道了别,要去赶公交车。我第三次想了想,鼓鼓勇气说:“别急了。我请你吃饭吧。”
于是就去吃饭了。
日子以一种很平淡的姿态流动着,我尽量做到了一周三次。请顾佩瑶下下馆子,吹吹牛。双方交流一下,其实就办公室的生存技巧来说,她还是教了我不少东西。两个人总是抢着结账,最后默契的变成了轮流结账。终于有一天,因为一个什么由头,我承认这么下馆子我要负担不起了,她立刻笑着说最近这三个月她也一分钱没攒下来。于是我们吃饭的档次越来越低,逐渐沦落到了地摊上。相约相守中都有一些不自觉的快乐,慢慢的也就有了一些默契、一些期待。按照这个城市的观点,我们就是一对儿。
转过年来,张宏和拓跋要来一趟青岛,约好和我见面,我犹犹豫豫的问她,是不是一起凑凑,毕竟她也去过我们学校。
顾佩瑶高兴的同意了,甚至还破例稍微的化了点妆。大家伙儿稀里糊涂的吃了一顿饭,然后这种状态就继续持续了下去。大概也就要这样糊涂下去了。
“住房制度要改了,你们单位怎么弄的?”周二的例行聚会是在一家拉面馆。在等上面的功夫,顾佩瑶偶然转到了这个话题。
“嗨!我们那破单位现在又没房子,都在骂!”我一肚子牢骚,“年轻人都没指望了。”
“我们单位有房,只要登记都有。他们都忙起来了,后勤处挨个催,说快找个人登记,不然房子都要收走了。都要赶这最后一拨儿。”顾佩瑶低头整理着一次性筷子。
“唔——”面上来了,热气遮住了我们脸的视线。
“老徐当场就说,他这个周就要找个人去登记,管她是谁,先把房子弄到手。我说你这么不是瞎弄吗?王主任还说他聪明。”
“唔——”我挑着面,顾佩瑶也挑着面,热气腾腾。
“其实我们单位房子挺充足,男女都能分房。市里像我们这样条件的不多。”吃完饭出来,走在凉爽的空气里,顾佩瑶看似无意的顺便说了一句。
“是啊,我们那个破单位。”我说了一句,低头踢路上的石子。
周四。
“我们单位真的有房子,我去查了一下,如果打分,我还能挑一下。”
“唔——你们单位真好。”我犹豫不决。我懂顾佩瑶的意思,如果不懂,那才叫见鬼。
下周二。
“老徐真的登记了,他找的是他高中女同学,三年没联系了,一个周登记结婚。我问他,你这样有感情吗?将来怎么办?他说,先分了房子再说,离婚了一人一半也比空着手强。”
热气腾腾的酸菜鱼搁我们中间。
“他真行。”我捞了一筷子酸菜。
“王主任说了,你们几个抓紧,磨蹭什么。这房子不要才是真傻了。”顾佩瑶补充了一句,低头慢慢吃饭。
“要么我陪着你先骗套房子?”再装哑巴就不对劲儿了,溜达在路上,我沉思着慢慢说。
顾佩瑶微微斜了我一眼,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行啊,最后的便宜,不赚白不赚。”
“可以帮忙。”我略带调侃的说。
“我的户口在集体户头上,他们说,介绍信都给我准备好了。”顾佩瑶低着头像是自言自语。
“我回家去要要试试,不好说。”我想了想,“明天我给你电话。”
母亲很痛快,就一个条件,要求见见人。
“帮个忙而已,你没必要见了。”我很忸怩的说,这事儿从头到尾都心虚。
“怎么能这么说,这是大事,一辈子的大事。人合适了,我这辈子的心思就了了。”母亲激动的说,“我就盼着这一天。”
“就是帮个忙,帮她弄套房子,没有别的意思。”
“哪有这么说话的,找打!”
我抱头鼠窜。回头通知了顾佩瑶,顾佩瑶立刻答应了。
家里做了一大桌子菜,姐姐姐夫都回来了,还破例开了两瓶酒。顾佩瑶表现的很出色,大家都很满意,母亲当场拍板,周日去拜会亲家。热闹中只有我在暗暗腹诽:太快了一些。不过,既然大家都很满意,我也提不出什么反对意见来,那就这样吧。
于是,就按着步骤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