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徐徐驰骋着,平日里最多也就在安王府的园子里走走,这一次倒是难得,梁违愿意带她到街上逛逛,虽然坐在马车中,但也总比一直困在屋子里好。
“我想下车走走。”子缨费力的掀开了车帘,看着外面的小贩道。
梁违没有回答,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
“殿下信不过我?”子缨转眸迎上他的视线,“我都已经这样了,还能逃到哪里去?”
“你不比一般人,总是小心些为好。”梁违说道。
子缨无奈的扯了扯唇角,“只是去茶楼上喝杯茶,以殿下的手段可以打点好的不是吗?”
他看着她,半响轻微勾了勾唇角,“府中的花儿开得正好,咱们还是回府赏花吧。”
子缨只好叹道:“再在这街上多走几圈吧,马车内也行,至少也能多看些景致。”
梁违看着她,眸中笑意更甚,“你打的什么算盘我不知道,可是子缨,想从我这里逃脱,没那么容易。除非我有心放你离开,否则你出不了这安州城!”
子缨垂眸笑了笑,眼神却渐渐慵懒起来,似乎已懒得同他争辩。
已近五月,荷池里的荷花也已打了花骨朵儿,只等着最后的盛放。
子缨靠在那秋千上,虽是握着那缰绳,手却是绵软无力的,梁违对她当真是防备到了极点。
但她最担心的则是他想利用她做别的打算。
梁违轻轻的推着秋千,倒是有闲心陪同她玩耍,“近来,我总想到从前在仪元殿的日子,我十九岁的诞辰,你送了我一个陶瓷,虽不算什么好物件,模样倒十分有趣,只可惜在三年前离京时很多东西都丢失了。”
子缨没有回答他的话,揣摩不准他的用意。其实,她真的觉得很累,十一死后,她是真的想要同过去划分界限,可是梁违的出现又改变了一切。
她怎么也没想想到,自己醒来时会出现在他的马车上,从此,她便跟着他来到了安州,她想逃,可那一包软筋散下去,她根本就没了力气。
想到那颗已经破碎的避毒珠,她记得岳笙走时,她偷偷的将那颗珠子塞进了她给他的香囊内,总想着在危急时分能救他一命,可到底没救得了他,他终究为了救自己而死。
然而梁违的出现,却也解释了某件事情,祭天那日的那场刺杀一定跟他有关,否则他不会私自进京,子缨有自知之明,她对他可没那么重要!
后来救了她也只是碰巧,但既然遇上她,他总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王爷。”有个侍卫来禀告,像是有事说明。
梁违随看了子缨一眼,温声说道:“我出去一下,等会儿就回来。”
子缨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他是明知自己跑不了,所以才会放心离开。
有人的脚步声渐渐逼近,虽然很轻,倒也不至于发现不了。
“娘娘安好,请恕我不能行礼。”
王妃显然吃惊的看着她,她分明背对着自己,怎么就知道是自己来了,虽然疑惑,但气势却是不能丢的,她走上前打量着那个女子,身子竟忍不住抖了抖,“你……你……”
她指着子缨,半响未说出个所以然来。
“娘娘想说什么直言便是。”子缨含笑浅浅笑意道。
王妃强迫着自己冷静,“你是岳子缨?”
她曾见过子缨,自然是识得的,两个月前她也听说了京都之事,也知晓了子缨的身份,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子缨竟然在这安王府中住了两个月,而自己竟然不知道!
“娘娘说是便是吧,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子缨云淡风轻的回答。
王妃疑惑的看着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和王爷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是娘娘想到的意思。”子缨弯了弯眼睛道。
王妃显然被她气了一气,“你!”
子缨不再看她,自顾自的微微晃动,突然想若这秋千荡的远了,她可会跌落在那荷塘里。
好在王妃也是个极有悟性的,看她荡起了秋千,也不动声色的朝她身后走去。
子缨只笑了笑,总得再加把火才行,“我虽然身份被揭穿,可也不是没了价值,可是娘娘……”她忽而啧啧啧了一番,似觉可惜,叹了一声,“可惜啊。”
“你叹气做什么?”王妃冷声道,原本温柔的一张小脸如今多了一丝怨愤。
“娘娘今日被教唆至此,也不过是因为担忧自己地位不保吧!”子缨继续幽幽说道,“娘娘的担忧确实没错,娘娘早就失去了依仗,若非碍着先帝遗命,命安王守孝三年的缘故,这会儿殿下早就与巴州守将的女儿结了亲!”
“你少胡言乱语!”
“娘娘觉得我说的不对?”子缨笑了笑,“娘娘没了父亲的守护,自然在安王殿下这里是不比从前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父亲尚在,虽降了职,但我身后也并非无所依靠。”王妃拧眉道。
子缨轻哼了一声,“娘娘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抑或是娘娘非要我明着说出来。”
王妃显然意识到她话中的意思,“你……你什么意思?”
“其实娘娘的事情我本来也不知晓的,只是当年那件事却与我有了关联,加之后来发现了其中的端倪之后,也才明晰了娘娘的身份。”子缨像是想到了极其久远的一件事,有些失神,“周云瑶,不,或者说姜婉瑶才是娘娘的名字,对吗?”
姜婉瑶指着她,手指微微颤抖, “你!”眼睛里闪过一丝杀意,但她到底不敢靠近子缨,毕竟她知道子缨可不是普通柔弱女子。
“可能是因为我被陷害,也或许是因为那一晚的情形太难以忘记,所以心中忍不住多了点执念,再者后来查出了姜丞相与安王殿下的关系,又忍不住了解了一下周侍郎,这层层查下去,娘娘的身份自然有了解释,也难为了姜丞相废了这番功夫想要保全娘娘,只可惜到最后娘娘还是离不开这名利场。”
子缨喋喋不休的说着,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姜婉瑶提供机会,耳朵微微一动,有人向这边走近,看来也无需再拖延了。
然而姜婉瑶到底不敢动手,子缨这才想起自己能走到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在一般人眼里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尤其是一个弱女子,虽是有了杀心,可要有那样的胆量也并非易事。
子缨不免叹了口气,想要起身,却又跌坐在秋千上。
姜婉瑶显然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你怎么了?”她既警惕又疑惑的问道。
子缨面色先是一惊,目光里闪过一丝恐惧,随即又掩盖了过去,面上仍是带着假笑,“没,坐麻了而已。”然而那双手却出卖了她,她根本抓不紧那绳索。
意识到这一点的姜婉瑶,脸上多了一丝喜色,“看来你身体不适,不如我扶你回去。”
她笑着走到了秋千后。
子缨正回答,“那就多谢……”
还未说完,秋千猛地荡了起来,这一来一回间,姜婉瑶似是用尽了全力,向前一推。
扑通。
她终于成功的将子缨推入水中了。
她还来不及收拾脸上的笑意,有一个身影却已冲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