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澜夜几不可见的蹙了下眉,他隐约知道,玉秦如此郑重是想说什么,隐隐排斥,却还是不得不听:“说吧。”
玉秦掷地有声:“王爷,今日一战,玉秦身负重伤,是朱颜救了末将一命。往后一段时日,末将怕也难回沙场,樊凉三万精兵不能无人统领。
“末将今日观朱颜举动,她不仅武功高强,且熟知沙场和军队规矩,进退有序。败端木彧时,更是为了鼓舞全军士气,与他正面相抗,且智取了端木彧,挽回了末将在长鲁前的颓势。
“末将觉得她是将才,虽不知何因做了王爷的护卫,但末将希望王爷能恩准让她暂替末将之职,统领樊凉三万精兵。”
他话落,沈诛颜已经目瞪口呆,她万万没想到,玉秦竟然会向王爷提出让她代他统领樊凉三万精兵。他这大胆的要求,在羿澜夜看来只怕是无理至极!
羿澜夜却没有如她想的那样立即否决,只是淡淡问玉秦:“玉秦,即便如你所说的那样,朱颜是将才,你要如何让樊凉的三万精兵都能信服初来乍到的她?何况她还是个女人。”
玉秦似早思虑周全,半点也没有犹豫:“王爷,不用末将想法子让大家信服,朱颜今日在战场上的表现就已经让大家都臣服了。即便还有因她是女子身份而不服之人,末将此刻便立即让他们都信服。”
羿澜夜心下暗叹:这玉秦怕是早有此意,就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便要将颜儿推向战场,让她肆意疆场,发挥她的才能。
有人跟他一样,都不想让她的才能被埋没。只是,把她送向战场,这样真的好吗?
心下一番交战,终是缓缓出声:“既然如此,本王便信玉校尉一次。前提是,玉校尉必须让大家信服朱颜,战场不是儿戏,一但有人不听主将之命,很有可能就要全军覆没,那这个责任不止玉校尉你担不起,本王怕是也无力承担。”
“末将知道,末将这就召集部下,跟他们商定此事,如果末将能劝服他们,还望王爷能准末将这个不情之请。”
账内静了片刻,“好。”羿澜夜在二人的屏息等待中终于出了声,“只要你能说服部下都听令于朱颜,本王就准你所请。”
“王爷……”沈诛颜望着他呐呐出声,星眸内交错复杂。她没想到,玉秦这个看似无理的请求,竟然这么轻松就过了他这关。
“末将多谢王爷!”玉秦难掩激动,他总算是帮朱颜回了她可以肆意的疆场,也算是慰了沈老将军的在天之灵。
“末将这就去请众将。”玉秦说着就从地上费力的撑起身体,沈诛颜又搀了他一把。
“你在此歇着,本王让萧然帮你去请人。”羿澜夜出声阻止他,叫来萧然,吩咐他将樊凉守军的众将都召集过来。
萧然领命,片刻便将都是一脸疑惑的众将领进了玉秦帐内。
玉秦站起,一一扫过齐列的众将,字字铿锵:“玉秦今日请诸位过来,是想请诸位替玉秦见证一件事情。”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所以。
玉秦不再言其他,直接艰难的走到沈诛颜面前,缓缓曲起一膝跪地,俯首低眉:“定边校尉玉秦,今日在此恳请王爷护卫朱颜,暂代玉秦统领樊凉三万精兵,望朱颜应允本将之请。”
玉秦对沈诛颜的态度让众将皆是瞠目结舌。玉秦是现在樊凉守军的最高将领,他对这个女子如此恭敬的跪拜,请求她代他统兵,让身为男儿的他们感到一阵抵触和羞愧。
也有个别沈傲旧时的部下今日在沙场便认出了沈诛颜,知她领兵之能自是不在话下,内心已默默认可,此时不动声色。
玉秦话落,即刻便有人出声:“玉校尉,不可!”
玉秦起身冷看那出声的人:“有何不可?”
“朱颜只是一女子,不过是王爷一个侍卫,何来领兵之能?”
玉秦冷冷笑了笑:“敢问在列的各位,有谁能有把握赢得了那端木彧?”
无人应声,玉秦继续道:“朱颜今日在沙场的表现,诸位都是亲眼所见,诸位觉得,她是莽夫吗?”
众将眼神交接了阵,有的似已有迟疑,又是刚刚那位出声的将领接了话,振振有词:“她不是莽夫并不代表她有领兵的才能!”
玉秦冷笑,盯着那说话的将领:“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如若诸位与那端木彧领兵相搏于战场,只怕,都要成了被端木彧擒的那个‘王’,届时,败的就不是你一人,而是整个樊凉!而朱颜却可以成为擒他的那个人。”
众将虽有不满,却是无法反驳。谁让自己技不如人。
此时,一直在旁静观一切的沈诛颜终于出了声,如炬的目光从众将脸上一一扫过:“诸位将领,朱颜知道,光凭玉校尉一面之词无法说服各位,朱颜愿与各位画地为沙场,来一场不动一兵一卒的‘纸上谈兵’。如若各位胜,朱颜绝不再多言,如若朱颜胜,还请各位尊重玉校尉的决定。”
她想回沙场,不想眼见樊凉沦为敌军的胜利场,也不想眼见曾与她共浴沙场的守城士兵如尘埃般,卷进这个战场便有去无回。樊凉她必须守,玉秦的好意她必须受!
她沉着冷静的言辞和坦然无畏的目光让一众将领有一瞬完全臣服,这个看似弱小的女子身上,却有着一般人没有的大将之风,让人不自觉就会跟随着她的话。
众将面面相觑,还是那人答了她:“好!就按朱颜护卫所说!”
玉秦面露笑容,她是答应他的请求了!
羿澜夜深眸涌动,嘴角似有欣赏,还有不易察觉的情意。她要用她自己的方式和能力让众将真心臣服,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些将领对这场战争的重要性。
他就这样看着她,让她一步一步走进他心里,霸占着那片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的领地。
沈诛颜姿态轻松,从玉秦帐内找了根木棍,便就地圈好了战场,看向对面的众将,口气轻松:“诸位将领领兵两万,朱颜一万,步骑兵随意用,诸位可以先排兵布阵,朱颜寻破阵之法,期间,可以随时调换阵型,直至一方败下阵来。”
众将惊诧,两万对一万,她在对他们一点都不了解的情况下敢如此排兵,如若不是完全不懂兵法,就是太精于此道。
那不肯罢休的将领更是嗤之以鼻:“一个小小丫头,竟敢在我们面前如此放肆!本将今日就要教教你什么叫排兵布阵!”
话虽如此说,众将也不敢轻敌,都敛了心神在这战局上。
有人数之利,他们便排了个步骑兵都有的半弧形阵仗,以骑兵为先,步兵随后,打算一举包围歼灭沈诛颜少于他们一半的兵力。布好局后,以一种胜利的姿态蔑视沈诛颜。
沈诛颜淡然一笑,伸出右手一指开始在沙地上游走。
依次在沙地上落下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
众将脸上轻蔑的表情随着她指下一所所门的成形,渐渐化作一片惊诧的不敢置信。那大放厥词的将领更是将眼珠子瞪得都要掉下来。
他们实在是不敢相信,一个看起来没什么来头的小丫头,竟然排出了众人只曾听闻,不曾见过的八阵图!
八阵图分别以天、地、风、云、龙、虎、鸟、蛇命名,加上中军共是九个大阵。中军由十六个小阵组成,周围八阵则各以六个小阵组成,共计六十四个小阵。八阵中,天、地、风、云为“四正”,龙、虎、鸟、蛇为“四奇”。另外,尚有二十四阵布于后方,以为机动之用。
这八阵图的厉害凡是将帅之人都悉知,这阵变化多端,可挡十万精兵!只是,这阵法几近失传,当今世上无几人知晓。不想,这不起眼的小丫头竟然就是这几人中的一个!
在她手下形成这八阵图时,羿澜夜的深眸中都闪过惊异,她竟然会这罕见的八阵图!想必是闲云野鹤的清玄道长所受。
沈诛颜将最后一所开门落定,便随意的拍了拍手掌,“朱颜阵已布好,众将领请。”抬眸灼灼扫视过对面一众表情五花八门的将领。
又心虚的扫了眼那沙地上八门中的死门,终是将眼神一定,里头是势在必得。
她必须一招致胜!不得不出此下策,否则,无法震慑众将,她即便领兵也无法真正统兵。战场不是儿戏,容不得有半点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