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生死未卜
冕徊2016-12-28 17:343,685

  他觉得有什么从他身体里一点一点往外流逝。眼皮有些沉重,靠在她肩上轻语:“颜儿,我休息下。你等会赶紧跟你师兄先离开。”

  “不,王爷在哪颜儿就在哪,王爷不走颜儿也不走。”她瞬间泪如泉涌,还来不及抹去,新的又涌了出来……

  她掉得越来越凶的泪,让羿澜夜蹙眉,轻勾薄唇浅笑:“傻丫头,本王命硬得很,没那么容易死。听话,等会跟你师兄先离开,本王晚些时候去找你们。”

  她抽噎着,从一片泪眼朦胧中看眼前模糊了的他:“王爷你当颜儿是傻子吗?你不仅要骗颜儿,连你自己也要骗了吗?颜儿什么事都可以听你的,只这一件绝不听你的!”

  她似乎听到他的一声轻叹。

  “颜儿,为什么这么傻?”然后就再也没有出声,也无力再出声。

  她慌乱的看着他越来越白的脸色,只觉手下的温热不要命的一股一股往外涌。

  她似乎听到了“吧嗒、吧嗒”,有什么跌落在地面上的声音,这声音越落越急,一声一声像是灼烧的炭火落在了她心口,她心口一片“滋滋”声。胆怯的往脚下的地面看去,眸中满是惊惧。

  他脚下的泥土上汇聚了一摊触目惊心的鲜红,如流不尽似的还在滴落。恐慌的轻摇着头,不要,不要!

  她知道他伤得很重,想抱紧他阻止那不断往外涌出像是要流逝的生命,又不敢用力去抱他,怕弄疼他,只能颤抖着轻轻圈住他,将脸紧紧贴在他胸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确认他一直在鲜活跳动的心脏。

  都在担心对方安危的两人,忽略了正向他们偷袭过来的一个侍卫,等羿澜夜从疲惫的眼皮下看见这个人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着沈诛颜用尽力气转身,伸手抚上她苍白的小脸,对着怀里的她温柔浅笑:“颜儿,别怕,本王一定会带你回去。”他怕是回不去了,只要她能回去,就替他完成未完成的事情,他相信她可以!

  只是……好不甘心,他还有太多话没对她说,还有太多想对她做的事未完成……甚至,从来没对她说过喜欢……

  沈诛颜从他苦苦支撑着没有倒下的肩头处,看到了那举剑已奔至眼前的侍卫……

  嘴角有丝苦涩的笑容,他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呢?从来不对她说喜欢,却可以用血肉之躯替她挡刀挡剑,他以为自己是铁打的吗?他想让她一辈子不得安宁吗?

  用力抱了下身前的他,便决然的将他用力往侧面一推,羿澜夜错愕的看着一柄剑收势不及,“噗”的一声没入她左肩甲,她眉都没皱一下。

  她对着他微笑,她那么爱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他为她赴死?她不会让他死,她要他好好活着。樊凉还需要他,惜羽还需要他,其实,她也是需要他的,只是她没这个福分罢了……

  脚步不稳的后退了几步,脚下一空,她悬着的心却落了地。

  没有她,他就可以安心回惜羽军营了。脸上的笑变得安心而甜美,她要他记得她最美的样子。然后,认命的任身体往后仰去。

  “颜儿!”玉霞山顶传来羿澜夜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整个山顶似乎都在这声呼喊中颤抖。

  打得难分难解的段逸尘和西门挽清都被这声呼喊惊醒,往悬崖边看去,只来得及看见她后仰的飞扬袍角。

  “颜儿!”

  “小东西!”

  两人同时放下了架在空中的刀和剑,往悬崖边急掠过去。

  崖下传来沈诛颜清晰的一句:“师兄,我把他交给你,你必须让他好好活着。”

  崖上一片寂静,只有凄凉的风声偶尔呼啸而过。

  段逸尘握着羿澜夜的那柄剑站在崖顶,双目空洞,再也不是温润如玉,静止得像一尊雕塑。他想随她而去,但她最后那句话却制止了他的脚步。

  羿澜夜半跪在地上,手还伸向她掉下去的崖顶,想要抓住什么,深眸里是一片恐慌的不敢置信。怎么可能?她刚刚还好好的在他怀里……

  急怒攻心,背后的伤口血流如注,白袍已成了血红,本就有内伤,气血翻涌再也压抑不住,“噗”的吐出一口鲜血,苍白如纸的脸上,嘴角流淌着妖异的红,让他看起来诡异得可怕。

  西门挽清妖媚的细长双眸里是一片震惊,随后变成了凛冽的杀意,回身看向那一脸错愕,看着手中的剑不住颤抖的侍卫,一把揪了过来,细眸一眯:“谁让你杀她的?”揪着侍卫领口的指,越握越紧。

  “主,主帅……小的不是故意的……”侍卫满脸无助的恐慌。

  “哼,不是故意?”唇角一勾,毫无预兆的“噗”一刀穿心而过,妖媚的笑容是嗜血的残冷,缓缓凑近那侍卫的耳朵,让他听得清清楚楚:“本帅也不是故意的。”

  直起身死死盯着那目眦尽裂的侍卫:“幸好你不是故意,本帅给你个痛快,你要是故意,本帅会将你剥皮抽筋,凌迟至死!”最后四个字咬牙切齿。手一松,轻轻一推,“本帅给你机会,下去向她道歉!”就把那侍卫如破偶一样推下了悬崖。

  绵延的山峰吞掉了落日最后一丝余光,昏暗的山崖上又恢复成一片凄凉的寂静。

  羿澜夜只觉血已快要流尽,心也快要停止跳动,浑身冰凉,像是已经步入死亡深渊。他沉寂了七年好不容易活过来的心,似乎也随着她一起坠入那崖底。

  昏暗的冷硬山顶,冰冷的秋风掀起他染血的白袍一角,又卷过满山簌簌颤抖的树叶,他深眸已是波澜不兴,如两潭沉寂的死水。

  还挂着妖异鲜红的嘴角朝向西门挽清,薄唇里吐出的话冰冷,隐含恨意:“你满意了?只要本王还活着,就绝不放过你。”字字泣血。说完这句,终于再也挡不住流血过多又急怒攻心的眩晕袭身,直直往地上倒去,身下是一大片热烈的鲜红。

  段逸尘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沈诛颜落下去的地方,似是这样看着她就会突然从那里安然的走回来。温润的眸突冷,扫向西门挽清,似是要将他千刀万剐,纵是这样,还不能泄他心头之恨。

  西门挽清也无心再与这两人周旋,细眸冷硬,举着刀直指剩下的几个呆愣的侍卫,焦躁的怒喊:“都给我滚!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几个侍卫吓得鼠窜着奔离了玉霞山顶。

  西门挽清看了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羿澜夜,他就算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一时半会是没法复原了。

  惜羽的主帅伤成这样对长鲁可谓大喜一桩,只是此时他无半点庆贺的兴致,小东西掉下山崖,生死未卜。他从未想过要她死,只是想将她留在身边。

  让他没想到的是羿澜夜竟这么重视她,为了她甘愿犯险,生生受了他致命一刀。

  他对小东西的这份深情,他不得不佩服。现下管不了这许多,羿澜夜是死是活看他造化,他得赶紧寻小东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本帅今天没兴致跟你们玩了,你们自求多福。”细眸扫过羿澜夜和段逸尘,便提气往山下掠去。

  段逸尘眸光冷冽,盯了昏暗中他渐远的身影一阵,迟疑的挪到沈诛颜坠下的悬崖边,眸中顿失颜色。

  秋日黄昏渐凉的山风吹起他蓝袍的襟角,一片昏暗摇动的树影中,他独立在悬崖边僵硬挺直的背影显得凄凉孤单。温润如玉的段逸尘,失了暖玉的光华,像是失了颜色的青石……

  但现下却容不得他有过多的时间收拾那残破的心情,他不能多做停留。偏头看着旁边那个躺在地上血染白袍,面无血色一动不动的人,他的命还需要他救,颜儿掉下山崖时,心心念念的还是他。

  真想就这么让他的血流光,让他去下面陪颜儿。可是如果这样,颜儿怕是在地下也不会原谅他吧……

  紧握了下手中那柄剑,朝地上安静躺着了无生气的人走去,点了他几处大穴,替他止住那汹涌而出的鲜红,扛起他如破偶的残躯放在马背上,然后木然的翻身坐了上去,调转马头,最后看了眼那秋风凛冽的山顶,便一狠心头也不回的策马而去。

  惜羽军营的主帅大帐内,一片压抑忙碌的焦灼,所有人都眉目紧蹙,军医忙忙碌碌的端着一盆盆清澈的水进去,然后又端着满盆的鲜红出来。

  王爷被那个男人带回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是那个男人清冽的一声:“如果不想他死,就赶紧都让开。”换回了他们的神智,所有人自动就给他让了路。

  段逸尘也以为他没救了,只是为了颜儿那最后一句话,死马当活马医。不想,他却凭着那坚强的意志始终维持着那口气,活了下来。

  看着趴在床上浑身缠满绷带,气若游丝,面色如纸的他,心底轻叹:你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竟可以为了她不顾性命。你现在这口气,是否也是为她而留?她要是知道,在地底下只怕也会笑着活过来。现在,就看你熬不熬得过今晚了。

  秋日的凉意伴着哀戚随风潜入深夜,羿澜夜始终趴卧在床上一动没动,面上一改失血的苍白,透着不正常的潮红,浑身滚烫如火,呼吸凌乱脆弱。内伤外伤交织着碾过他顽强维持着的意志,让失血过多的他在鬼门关口苦苦挣扎。

  段逸尘坐在他床畔,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从他翕动的干燥薄唇上根本就听不出是什么的呓语里,他却清楚的看到了反复的两个字:颜儿。

  眉目苍然,苦笑。羿澜夜,你这是何苦呢?颜儿,你看到了吗?这个男人果真是为了你要从阎王那讨要自己的性命,你可以安心了……

  漫漫长夜在寂静清冷中从羿澜夜的帐内悄悄滑过,天光露出了鱼肚白,就要跃出地面的朝阳喷洒了些淡淡橙黄在这片白上。

  段逸尘从一个盹中惊醒,看向床上还维持着昨夜姿势没有变过的人。

  他面色又恢复了些苍白,只有两颊还有淡淡红晕,呼吸虽还脆弱却是平稳许多,浓密的睫毛安然的覆盖着,在苍白的眼睑下投出一排阴影,乍看下竟像是心安的睡着了般。

  轻舒了口气,段逸尘知道,他算是活过来了。

  他总算是没有辜负颜儿最后的所托。淡淡看着躺在床上呼吸清浅的人,只是不知醒过来后的他,又会怎么做……

继续阅读:第七十一章 劫后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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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策:冷王擒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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