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程昊还着着一身黑段绣金龙朝服,福禄跟在他身后,看样子是刚下朝。
傅舒云见他进来,赶忙笑着对他恭敬的福身:“臣妾参见皇上。”
沈诛颜也急着想下床行礼。
羿程昊笑道:“都免礼。朱颜你别动了,好好休息,不急在一时,早点好起来才能早日为朕分忧。”
沈诛颜只好在床上恭敬的对他弯腰谢过:“臣多谢皇上。”又靠到身后的软枕上。她浑身确实还是无力,小产,风寒,一夜未眠,已让她筋疲力尽。
羿程昊笑了笑,便寻了个椅子坐下。
眼在沈诛颜和傅舒云身上梭了一圈,笑道:“朕的爱妃和朕的六品校尉看来相处得不错,朕这一来,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傅舒云急忙笑着接话:“皇上哪的话,您来了更热闹,我们求之不得。”缓步到羿程昊身边的软椅上坐下,吩咐子鸳:“沏杯皇上最爱的江南进贡的碧螺春。”子鸳即刻领命沏茶。
沈诛颜只是扯了扯唇角,她知道皇帝此时来必定是要询问昨晚之事。
羿程昊简单寒喧过后直接切入了正题,看着朱颜正色询问了句:“朱校尉可好些了?”
沈诛颜点了点头:“多谢皇上,臣好多了。”
羿程昊似放下心,勾了勾唇,“朱校尉,朕还有诸多疑问,想请朱校尉帮朕解答。”
“皇上请讲,朱颜知无不言。”她会把昨夜发生之事毫不隐瞒的说出来,至于皇上要怎么处理,她会见机行事。
羿程昊缓缓道:“昨夜在驭荷池边发生之事,是云贵妃差人告诉朕的。只是,云贵妃也并未瞧得完全。可否请朱校尉仔细道来?”
沈诛颜忆了忆昨夜驭荷池发生的事,片刻后便将昨夜驭荷池边发生的事说了个清清楚楚。把李茹瑾的穿着打扮还有语气都描述得明白,只是未把李茹瑾的名号说出来,这是昨夜羿澜夜告知她的,她自是不能说。
羿程昊听得仔细,正思索中,傅舒云疑惑的呐呐开口:“朱校尉是说,昨夜那女子穿的是一身鹅黄襦裙,胸口绣着丝线金牡丹?”
“正是。”沈诛颜肯定的答,眸落在傅舒云脸上,她如此问不知是何意?
羿程昊也听出了傅舒云话中的蹊跷,面不改色,转头看向身侧的傅舒云:“爱妃可是有何疑问?”他心如明镜,傅舒云是不会说任何无意义的话,她必有下文。
傅舒云蹙眉轻摇了摇头:“许是巧合罢了,李婕妤怎会做这种不知轻重的事。”语里都是维护李茹瑾。
羿程昊眸中厉芒闪过,恢复一片平静后,看向傅舒云:“爱妃可是看见了什么?”她如此明显的要把李茹瑾推出来,他又怎能不遂她意。
傅舒云犹豫半晌,不确定的看向羿程昊:“皇上,臣妾昨夜从太极宫出来透气,曾预见过李婕妤,她穿的正是一身鹅黄襦裙,胸口绣着金牡丹,臣妾还与她寒喧了几句,这些,臣的丫鬟子鸳还有李婕妤和她丫鬟都清楚。”
停了片刻,皓眸疑惑看着羿程昊:“只是,她未有要害朱校尉的理由,断是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许是有别的人与她着了相似的襦裙。”
羿程昊淡淡看着她,平静的道:“暂且不管她是不是做出此等荒唐之事的人,既是着了这身襦裙,那就先找她来一问吧。”
傅舒云点了点头。
羿程昊即刻便吩咐随侍在旁的福禄:“福禄,去把李婕妤请来,只说朕要找她,不要知会何事。”
“是。”福禄应下后,立即动身唤李茹瑾去了。
沈诛颜一直在旁静静观察着羿程昊和傅舒云的一举一动,心中早已明了,李茹瑾在劫难逃。
只是未曾想到,傅舒云竟如此巧的在昨夜遇见过李茹瑾。如果她们没有遇到过,李茹瑾或许还能躲过,现在,只要她出现,自己也不可能矢口否认昨夜将自己簪子扔入驭荷池的人就是她。
该说是自己幸运,还是李茹瑾时运太不济?
思忖间,听见羿程昊对她道:“朱颜,李婕妤到后,你不用顾忌她是朕的妃子,你只需看清楚,她是不是昨夜那个人便成,朕不是徇私枉法之人,自会给你个交代。”
沈诛颜点了点头:“臣明白。”
片刻后,李茹瑾和她的丫鬟便随着福禄一起到了挽云殿偏殿,跨进门槛后,看见屋里的一众人,两人都是神色一慌。
这明显的色变自是没逃过羿程昊的眼,他心底一沉,已有了答案,只是,该问的还是得问。
待李茹瑾和她丫鬟在他跟前请安立好后,他淡笑着静看垂眸不安的两人片刻,呷了口手边矮几上香气四溢的碧螺春,“朕的好婕妤,昨夜出了太极宫后,去哪了?朕遍寻不着,想得紧。”
李茹瑾羽睫一颤,身子抖了抖,知道大事不妙,皇上是兴师问罪来了。只是这朱颜不过是个六品校尉,自己是皇上亲封的婕妤,爹爹又是户部侍郎,只要自己咬定昨夜之事与自己无关,皇上应不会怪罪。
急忙答到:“臣妾……臣妾出了太极宫便回自己的寝宫了。”
羿程昊脸色未变,让人辨不清喜怒,只是垂眸又呷了口碧螺春,缓缓将茶碗置在几上,掀眸看她半晌。
“你将这屋里的人都看仔细了,想清楚再回朕的话。”还是平平稳稳的语调,甚是温和。
他虽没有半点厉色,却让李茹瑾浑身抖如筛糠,皇上的性子她们这些后宫妃子多少了解,他有此一句,是断不会轻易放过昨夜之事了。这朱颜一个小小六品校尉,竟让皇帝如此重视,她始料未及。
在她怯怯诺诺之时,又听到羿程昊淡淡一句:“还未看清楚?需要朕一一将这些人的名字念给你听么?”
李茹瑾立即哆嗦道:“臣妾不敢,臣妾已看清楚了。”语中已有害怕的哭意,腿一软,就在羿程昊面前跪了下来,她身后的丫头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见主子跪了下来,惊得“咚”的一声,膝盖也着了地。
这主仆二人的举动让坐在床上一直静看一切的沈诛颜也稍愣了一瞬,不想这二人如此简单就认了罪,都无须她开口。眸缓缓移到一直神色平静的羿程昊脸上,这皇帝看似温和,其实狠厉,字字直捣人心,掌控全盘。怪不得羿澜夜在他脚下求生如此小心翼翼。
羿程昊还是一派平和,静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李茹瑾,等她自己认罪。
傅舒云眸中闪过抹讥讽之色,未让任何人瞧见,便就成了满脸不敢置信,“妹妹你……”
李茹瑾哪还有空管旁的人,只语带哭腔,满目含泪看着羿程昊:“皇上,臣妾不是故意的,臣妾没想朱校尉会跳到驭荷池去捞那簪子,要是……要是知道会闯此大祸,臣妾断不会如此做。”
羿程昊淡淡看着她,闲闲道了句:“你的意思是,只要不是大祸,你都敢闯?”盯着她的眸中却是一片厉芒。这个李茹瑾,他看在李嵇的份上,已忍她很久了,不想,她不曾收敛,反倒变本加利。
李茹瑾吓得连连摇头:“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再也不敢了!皇上你相信臣妾!”
“朕的朝廷命官你都敢欺辱,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他脸上擒着丝笑,却是厉色,“再过些日子,你是不是都要骑到朕的头上?”
李茹瑾杏眸圆睁,泪如急雨,头摇得如拨浪鼓,泣不成声:“臣妾不敢……臣妾不敢……皇上……臣妾不敢……”
即便她已吓得三魂不见了六魄,羿程昊却全然不为所动,仍是淡语:“朕最恨那因妒生恨的女人,若后宫全是你这样的,那朕的后宫岂不是乌烟瘴气,三天两头就有嫔妃殒命。朕的朝政也不用理了,专处理你们这些女人。”
李茹瑾已哭得昏天黑地,心中却是比任何时候都明白,皇上这是要新账旧账一起算,她难逃此劫了。目光涣散如死,瘫坐在地上。
她身后的丫鬟见状,头捣得地面“砰砰”直响,哭喊:“皇上求您饶了我家娘娘吧!饶了我家娘娘吧!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羿程昊将眸缓缓移到李茹瑾身后的丫头身上,“你家主子犯错,你不阻止,反倒在旁鼓吹,此时来求饶有何用?你也不用急,既是如此忠心耿耿,朕又岂能枉顾你一片忠诚,你就到地下去陪她吧。”
他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愕,皇帝这是要判李茹瑾死罪!
沈诛颜心中也顿了一瞬,即刻便盘算,她必须救李茹瑾一命,只因她是李嵇的女儿,而李嵇与傅炎素来不合,她要李嵇念她一个人情。面无变色,只静巡了圈满屋子的人,心底便飞快思索起来。
李茹瑾也不再哭喊,只如一具木偶,呆坐在地上。她平日里虽跋扈,但不傻。
她心里清楚,光是害朱颜落水这一条罪不致死,皇帝不过是要把她之前犯的错一并罚了,也是要杀鸡儆猴。她恃宠而骄,屡欺嫔妃,在这后宫仗着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所欲为,不知收敛。这就是报应!
傅舒云盯着瘫坐在地的李茹瑾,眸中闪过得色,这就是在这后宫仗势欺人,不知收敛的后果。
转眸间,眼中便是一片同情和不忍,看向羿程昊:“皇上,李婕妤妹妹虽不该欺辱朝廷命官,但既都已自己认了错,又是皇上的枕边人,看在昔日的情份上,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羿程昊一笑,看向傅舒云:“爱妃如此通情达理,与这恶妇实乃天壤之别,让朕甚感兴慰。朕严惩她,也是为了让后宫以儆效尤。”
说完便又转头看向地上的李茹瑾:“李婕妤可知罪?”
李茹瑾此时虽已目光如死,听到皇帝问话,还是恭敬答他:“臣妾知罪,臣妾往日所为,实该遭天谴,妒恨乃心魔,今日方得悔悟,只恨为时已晚。”
羿程昊静观她半刻,她实有悔悟之意,只是事到如今,他话已出,也只能如此了。就怕这李嵇……
他沉思间,沈诛颜已掀了身上被褥,撑着床沿缓缓跪到地上,恭敬俯首:“皇上,可否听臣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