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诛颜将信收好后,门口传来了“扣扣”的敲门声,她疑惑的问了句:“谁?”
“是朕。”门口传来羿程昊沉稳的声音。
沈诛颜赶紧跑过去把门打开,羿程昊只着了中衣站在门外,“皇上?”沈诛颜面有犹疑。
羿程昊轻笑:“你要让朕在门外冻僵?”
沈诛颜这才不甚情愿的把他请进了屋内。大半夜,孤男寡女,衣着不整,共处一室,还是要忌讳的,这传出去也不好。
羿程昊没有她那么多顾忌,大步跨入房内,找了个靠近炭盆的椅子坐下,冷静的看着沈诛颜:“西门挽清王子的信,你看过了?”
“嗯。”沈诛颜找了个离他较远的位置坐下。
“他给朕也修了一封书信。”
沈诛颜惊讶的抬眸看向羿程昊,西门挽清竟给皇帝也修了书信!看来这次的事果真棘手。
“樊凉被犯,皇上打算如何办?”沈诛颜冷静的盯着羿程浩。
羿程昊嘴角勾起一个诡异冰冷的弧度,“西门挽清已跟朕说了,此次战乱是他大哥西门无涯弑父篡位后挑起,暗中勾结了傅丞相。西门无涯还要杀他,他现在已逃出了长鲁王宫。”
沈诛颜微愕了下,没想到西门挽清竟把事情跟羿程昊也和盘托出了。
此次战乱,于她,或许是幸。要傅炎那狗贼的命,指日可待。
羿程昊不动声色的细观着沈诛颜微变的面色,继续道:“西门挽清说,他手上有傅丞相勾结长鲁的证据。希望朕派人出征,助他夺回王位,他会将傅丞相与长鲁勾结的证据交予出征之人,带回来给朕。”
听到此处,沈诛颜已心如明镜,西门挽清修给羿程昊的书信和给她的,别无二致。
当下就起身,几步踱到羿程昊面前,单膝跪下,诚恳镇定的道:“皇上,臣愿出征樊凉。”西门挽清信中说了,希望她能出征,他会在边关将傅炎与长鲁勾结的证据交给她。
所以,她必须去!
羿程昊眸中有难得一见的纠结,静盯着单膝跪在他面前的女人。
西门挽清在信中点名让她出征,否则,他不会将傅炎谋反的证据交给惜羽。没有这证据,他就无法光明正大处死傅炎。
傅炎叛国的事,他早有怀疑,一直苦无证据,也不好动他。如今,长鲁王子已证实他叛国之事属实,也再留不得这个心腹大患。
他还在犹豫不决,他不想让她征战樊凉,不想,她竟似是看穿了他般自动请缨,她让他左右为难。
蹙起了眉:“你还有伤在身,不宜长途征战。朕可以派其他人去。”
沈诛颜冷静一笑,似带讥讽,“皇上心中不是早有定论了吗?否则,也不会大半夜急着来找臣。臣于樊凉征战过一次,对一切都熟悉,是征战樊凉的最好人选。”西门挽清给羿程昊的信上,必是点名了让她去的。
她的话让羿程昊哑口无言,她说得没错,他虽纠结,但最终的结果,他必是会理智的派她征战樊凉,什么都比不上国家和这至高无上的权力重要。
“你真的想去?如果你不想去,朕不会勉强你。”
“臣真心诚意想去。”这是实话,她必须亲手将傅炎谋反的证据拿回来,洗刷沈家的冤屈。
羿程昊看着她,眸光一定,“好!朕就派你领军征战樊凉。起来吧。”
“多谢皇上。臣必尽全力。”沈诛颜这才起身。
羿程昊也站起来,几步踱到她跟前,看着低垂着眸的她:“朕让你征战樊凉,但也要你毫发无损的回来。你不要在战场上拼命,冲锋的事,交给其他将领,你坐阵指挥就好。朕会将惜羽的良将派给你,你的主要任务,只要拿回傅炎谋反的证据。”
沈诛颜本想回他:既是征战,就必要搏命沙场,不可能作壁上观。又一想,跟他说这些也没用,无非就是多争执几句罢了。
就回了一个字:“是。”
羿程昊松了口气,伸手抚上她肩,轻轻摩挲,“不早了,好好休息吧,你伤还没好,不日又要出征。朕会在皇城等你回来。”
沈诛颜顺着他意答道:“是,多谢皇上。”
羿程昊眉头间似还有隐忧,也没有再多言,看了她一眼,便出了她房间。
沈诛颜合上门,便熄了烛火歇下了。
她现在只想尽快养好身体,护好樊凉,拿回傅炎谋反的证据。这一举拿下傅炎的机会,她绝不会放过。其他的,暂且都要放下。
第二日,羿程昊便在议政大殿上宣布了长鲁进犯樊凉的事,并将派沈诛颜为主帅,出征樊凉的事也一并宣布了。
满朝文武震惊,一来震惊长鲁又来犯,二来震惊皇帝竟派朱颜这个女子,一个六品校尉为主帅。
不论以哪个身份,朱颜都不该为征战樊凉的主帅。而皇帝竟不给任何人驳回的机会,当庭就把虎符交给了沈诛颜,连派遣的圣旨都拟好宣布了。
满朝文武虽不满,也只能把满腹的抱怨和血吞。
羿澜夜除了初闻这个消息时,有一时的愕然和慌乱,随后便镇定了下来。一直淡然的听羿程昊宣布了所有事。
他心中已有了决定。
下朝后,羿程昊回寝宫,刚在软榻上坐下,羿澜夜便到了他寝宫。
羿程昊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对他笑脸相迎:“四弟,坐。”
羿澜夜踱到他近前,垂眸,一掀袍襟,单膝跪下,沉稳的道:“皇上,臣弟自请随征樊凉。”
羿程昊脸上的笑意深了些,这在他意料之中。
不慌不忙:“四弟不必给朕行此大礼,坐下说。”
羿澜夜没有起身,只是道:“请皇帝允臣之请。”
羿程昊一脸高深莫测,“朕想听听,你为何要随征樊凉?”
羿澜夜知羿程昊必会为难他,镇定的道:“朱颜虽有领军之能,但毕竟未当过主帅。即便她有主帅之才,以她现在的身份,又是女子,想让三军将领臣服也难。将领不服,难保战事顺利。保樊凉乃大事,儿戏不得。臣随军,至少能辅佐她,也让三军将领有所顾忌,不会任意妄为。”
他振振有词,似早有所备,羿程昊意味不明的笑了出来:“四弟分析得头头是道,朕都不得不服。”双眸凌厉的盯着羿澜夜,“你何必说这么多大道理来说服朕?何不直说,你是为了那丫头。”
羿澜夜没有搭腔,他要随军的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去。
屋内陷入沉默,羿程昊盯着单膝跪地的羿澜夜,羿澜夜垂眸看着地面。
两股无声的气流在兄弟俩中间来回碰撞,互不相让,最后归于平静。
羿程昊扯出个笑容,“四弟就以军师的身份,随征樊凉吧。明日,与大军一起动身。”心中虽有千百个不愿,但关乎国之存亡的大事,他不得不让步。
“臣弟多谢皇上。”羿澜夜此时才对羿程昊行了一礼,缓缓起身。
羿程昊眉目冷峻,沉声道:“此战,只许胜,不许败。”
羿澜夜俯首一揖:“臣弟领命。”抬头看向羿程昊,“那臣弟就不打扰皇上了,回府去准备出征的事宜。”
羿程昊轻一点头,羿澜夜转身离开。
羿程昊紧盯他离开的背影,目光渐冷。
让朱颜丫头独征樊凉,他确不放心,就怕那丫头到了战场就不顾一切。有羿澜夜看着她,他也能放心些。
他也知道羿澜夜最近跟傅炎之间甚是微妙,在此时把两人隔开,百利而无一害。
就是又要让他与那丫头这么近,他实在不甘。但在皇权和家国大计面前,儿女私情太微不足道。
先除了傅炎,下一个,就是他!
朱颜丫头,迟早是自己的。
羿澜夜一路沉稳的步在皇宫积了些雪的道上,眉间时不时蹙起困惑。
他不知道为何如此短的时间内边关又起战乱,按理说,长鲁刚友好出使,不可能如此快又挑起战乱。
而皇帝这次竟没有诏他和傅炎一同商议,而是迅速独自决定了征战人选,事有蹊跷。
以羿程昊和颜儿今日在议政大殿上的表现来看,两人必是达成了共识。
羿程昊一夕间决定让颜儿带伤领军征战樊凉,颜儿好像也迫切期待此次出征,事情绝不可能简单。
一切,只能等跟颜儿一同出征后再慢慢揭晓了。
一想到又能跟她一同出征,虽是凶吉难辨,但心中不免也窃喜。难得能光明正大的与她相处,不管她如何对他,不管她如何恨他,他都要护她周全,助她夺取樊凉之战的胜利。
想到此,他嘴角露出了淡淡笑意,眉间没了之前的困惑,一身淡然的行出了皇宫,行往王府。
他回到王府时,傅舒云和子都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羿澜夜话已说绝,她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再赖在他府上。
羿澜夜回府便交代了他出征后王府的一切事宜,下人开始忙上忙下收拾。
他要出征的事即刻便传遍了王府,傅舒云也听到了风声。
初闻这个消息时,她愕然,如此突然。而后,便会心一笑,不紧不慢的收拾好东西后,便和子都一起向羿澜夜辞了行,离开了璟王府。
一夜风雪悄然至,几家思量几许愁。
出征前夜,满城宁静的飞舞着雪花,将出征的路一点一点填满,成了一条银色的康庄大道。
即将出征的人,都在这场翩然而至的风雪中悄然入睡,准备迎接他们未知的下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