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前脚走,后脚仵作就到了,证明了曲玲是在昨天晚上被毒死的,中的毒比较罕见,是一种梦中醉的奇毒。
之所以叫梦中醉,是因为中毒之人没有任何痛苦,如同嗜酒之人遇到美酒一般,醉梦中逝去,这也是曲玲明明是中毒而死,却唇角含笑的原因。
也多亏了这老仵作见多识广,才认得这种毒药,换成旁人,大约听都没有听说过。
也正是因为如此,倒是更加证明曲玲的死不同寻常。
听完仵作的话,左相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苏小小。苏小小是天机子的徒弟,手段高超,医毒双绝,当初太后就神不知鬼不觉的中了苏小小的暗算,宫里面那么多太医轮番查看,都没有检查出来,更没能解毒。有这样诡异莫测的手段,又有这种罕见的毒药,还不乐意看他们和康王府联合的,安王府当属第一个。
不过,这也只是怀疑,靖王府和成王府那边也有可能。
烦躁的揉揉额头,左相问管事,“那些奴才那审问出来了吗?”
管事摇头,“个个都喊冤,没有一个肯承认,也没问出什么奇怪的地方。”知道了确切的死亡时间,大致可以推断出曲玲应该是在睡前吃了什么或者喝了什么才中毒了,这么一牵连,连厨房那边都没跑得了,一起被拿下审问。
正儿八经用的上的消息没有,却审问出一堆贪污主家钱财的杂七拉八的破事。左相心情不好,管事也不敢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只私下敲敲告诉了陈氏,让陈氏这个当家主母处置。
左相心里烦躁,“继续审,告诉他们,谁要是能说出有用的消息,我还可以轻饶,要是都闭紧嘴巴,那就把他们全家老小都流放到边疆吃沙子去!”流放边疆可不是简单的把人扔到那边就不管了,而是被看守起来没日没夜的干活,稍有不顺还得挨打挨罚,一个健壮的男人到了那儿没两年就熬不住了,等于钝刀子搓肉,生生把人折磨死。
管家想一下那个场景,吓得打个哆嗦,“是,我这就去吩咐他们。”
等没人了,左相气的来回转圈,一脚揣在旁边雕花的黄梨木椅子上,把椅子踹倒在地,发出老大的声响。
左相尤自生气,但是比起生气,现在更紧要的是跟康王交代。
来回转了一圈,努力缓和一下暴躁的情绪,整理整理衣服,“来人,备车,备厚礼,去康王府!”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怎么也得去康王府交代一声,早去比晚去有诚意。
其实左相完全是多想了,康王对曲玲压根没有感情,曲玲死不死的半点不影响他的心情,之所以让曲玲入府,也不过是为了牵制左相而已。
不过,心里到底是有一丢丢的膈应,怎么说也是件晦气的事情,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打发走崔管事,康王溜达到后宅,打算找自己的王妃慰藉一下,顺带告诉王妃一声,不必让人拾掇院子了,人都死了,还拾掇什么?
康王妃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贤良淑德,温柔敦厚,以夫为天,康王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夫妻俩感情谈不上深厚,却也相敬如宾。
“……还真是可惜,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没了。以前宴会的时候我倒是见过曲家小姐几面,是个挺骄傲的小姑娘。”听完康王的话,康王妃随口感慨一句,“我本来还准备好了暖春阁,想着日后有个新妹妹作伴挺好,谁想到却是个没福气的。”
康王失笑,“怕是这话也就只有王妃你这么说,外面随便是谁议论起来,都说左相府的嫡出小姐来咱们府上当侍妾是委屈了呢。”
康王妃柔柔的笑,不以为意的,“她虽然出身不错,却也是臣子之女,王爷您可是天潢贵胄,能侍奉在您身边她只有感觉到荣幸的,说她委屈的人,才是真的没有见识。”
明明是恭维人的话,她偏偏说的格外诚恳,仿佛真的是那么回事似的。
康王向来自傲,又刚愎自用,哪怕知道康王妃说的不尽不实,依然十分受用,伸手拍拍康王妃的手背,‘还是爱妃明白事理。’在康王心目中,左相的官职都是他们老朱家给的,说白了,左相就是他们老朱家的奴才,奴才的女儿能有机会在主子身边侍奉,不是荣幸是什么?可惜了,福薄啊!
康王妃笑的腼腆,“王爷就会取笑人,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哈哈,好一个实话实话,本王就喜欢听你实话实说。”
在康王妃这么腻歪一阵,康王直接在这里用了午膳,才去了前面。
现在是争夺那个位置的关键时期,一时都不能放松。
康王听着谋士们一二三的叨唠外面的事情,顺带做一下未来的布局,大概谈的差不多了,才有一个谋士笑着恭喜道,“恭喜王爷又得一员助力,曲家小姐入府,以后左相必然以王爷马首是瞻。”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康王又不痛快了,“别提了,那个曲氏今天被发现死在房中,真是晦气!”
谋士大惊,“怎么会?”看康王的脸色不似作假,谋士反而忧虑起来,“不会是左相那老匹夫出尔反尔吧?”
不得不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属,这位谋士的脑回路和管家一模一样。
倒是也有明白人反驳,“左相本就是墙头草,沽名钓誉之徒,想要出尔反尔只需要不理会咱们王爷就行了,何必搭上他亲生女儿的性命。依我看,定然是有人不想看王爷和左相联手,才害死了曲家小姐。”
康王点头,“本王也是这么想的。”他对谁害死了曲玲不感兴趣,左不过是那几个家伙干的,他唯一担忧的是怕事情变卦。
谋士给康王出主意,“虽说左相现在没得可选,只能依靠王爷,但是王爷此时也不宜冷待他,最好稍微施恩,在督促他把安王的势力捏在手里,免得他被靖王那边拉拢了去。”说实话,文人最讲究气节,左相的行为实在让人看不上,这些谋士们对左相也没有好印象。但都是玩阴谋诡计的行家,心里再厌恶,表面上装装样子还是能装出来的。
这边正讨论着,下人在外面禀报,说左相来了,还带了礼物。怕王爷不肯见,先把礼物送了上来。
康王当着众人的面把装礼物的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两幅卷轴一本孤本,都是前朝大家的真迹,万金难寻的好东西。
“嚯,看来左相这次是下了血本了,这样的好东西都舍得拿出来。”
“我以前听说左相府收藏有李大家的真迹孤本,舔着脸上门求看,左相那老匹夫都舍不得拿出来让我一观,只推脱说没有,没想到啊没想到……”没想到那老东西那么能装模作样,再当宝贝一样捂着又有什么用?还不是送人了?
说话的人心里一阵诡异的痛快。
康王不理会手下对左相的冷嘲热讽,淡然的将盒子收起来,这才叫人,“请左相去前面花厅等着,本王随后就来。”
谋士们乖觉的告辞,等人都走了,康王脸上才露出得意的笑容,又把孤本和名画拿出来仔细看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往前赶。
左相心里略微忐忑,茶水都不敢多喝,隐隐的看到康王的身影,就忙着站起来,“下官见过王爷。”
康王紧走两步把人扶住,“左相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左相一脸的悲痛惭愧,“小女福薄……”
康王挥手打断他的话,“令爱的事情本王知道后也十分痛心,是本王无福,不能得令爱相伴。”
看看康王态度好,并没有迁怒他,左相心里安定一些,忙道,“王爷切不可如此,您是上天选定之人,福泽深厚,何人能得您垂青才是三生有幸呢。”
别看左相之前一副清高范,关键时刻特能放下面子,吹捧起人来半点不尴尬。
康王也没想到左相是这幅画风,享受了一番吹捧之后,才假模假样的关心了几句凶手的事情,然后话音一转,谈起正事,“背后之人敢肆无忌惮的对曲小姐下毒手,还不是看着相府身后没有势力相互,本王虽然能做相府的靠山,到底本王事情太多,不能一一照拂。把安王的势力收入囊中,已经迫在眉睫了,为了相府的安宁,还请左相多多费心才是。”
左相喏喏称是,“王爷说的极是,我这就去安王府走动,收拢安王的势力,少不得还得安王允许才行,毕竟……”毕竟安王还活着。
这话没说出来,康王却知道了他的意思,笑一下,道,“你跟老九说,要是他的手下效忠本王,本王日后一定善待云太妃和他的王妃。”不过两个女人,养着就行。
左相脸上一喜,躬身施礼,“王爷宽宏!”有了这句话,他更有把握说服安王了,哪怕安王昏迷,有云太妃出面也行!
两个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