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太后双目垂泪,声音哀切,“母后没脸见你啊。”
平帝一脸懵逼,“好好的,母后怎么说这个?是谁在你耳边说了什么吗?”什么叫没脸见他,他可不认为自己的亲娘没事会瞎捉摸这些。
云太后哭着摇头,模样凄凄惨惨的,“还不是你舅舅的事情。哀家知道,你舅舅这个人做事不地道,从来只考虑自己,不为别人考虑,当年咱们母子艰难的时候,他也没帮了咱们什么。你不乐意见你舅舅也是应该的。但是……”
平帝顿时就知道云太后要说什么了,心里有些不高兴,但看云太后哭的惨兮兮的模样,又有些不忍心,压下心里的不耐烦,耐着性子问,“但是什么?”
“但是……”云太后抓着平帝的手,侧过身抬头看着自家儿子俊朗的面容,好让儿子看清楚她眼底的伤心无助,“自从哀家住进这里之后,就日日梦到你死去的外祖父,你外祖父斥责哀家不讲兄妹情分,哪怕为面子好看呢,封一个感恩公的虚职也行啊,结果,哀家成了太后,哀家的儿子成了皇帝,哀家的娘家却一撸到底,成了平头百姓,害的你外祖父在地底下也不安生,跟着丢人……哀家心知你舅舅做的不对,也不想让你为难,你就不要管母后了,想来也是你外祖父太过气愤,等过一段日子说不定就没事了……”
苏小小原本是真心担忧太后的身体,等听了太后的话,心里直觉呵呵了。什么外祖父在梦中叱骂,就直接说她觉得自己娘家哥哥没有功名爵位丢人不就得了,还什么做梦,折腾这么多不也是拐着弯的为曲阜求情?她都这么说了,皇上能不管,皇上要是不管,那就是不孝,看着亲娘哭的日益憔悴还无动于衷,传出去了,人家不得说皇上冷血冷心?
从之前左相给安王府传信,云太妃的表现就怪怪的,现在更是奇怪,要不是确信云太妃没事,苏小小都怀疑是不是左相给云太妃下了蛊了,要不然云太妃怎么这么事事为左相考虑?连做梦的谎话都说出来了?
苏小小能想到的,平帝自然也能想到。
望着云太后满含期盼歉疚的眼神,平帝抿抿唇,压下心里的不悦,“母后您就是想太多了,外祖父最是刚直不阿的一个人,怎么会因为舅舅犯错就来责怪您?您要是睡不好觉,儿子就去请惠安师太过来给您讲讲经,陪陪您。惠安师太德高望重,方外之人,佛法精深,有她在,想必外祖父也不好爷爷扰您清梦了。”
没想到安王会这么说,云太后握着安王的手慢慢松开,眼中也失了光彩,“算了,你刚登基,哀家就把惠安师太请进宫里,传出去了,人们该嚼舌你的根子了。哀家没事,皇帝你现在日理万机的,就别在哀家这里耽搁时间了,该忙就去忙吧,哀家没事。都说了不要让你知道了,那些奴才还是把消息捅到了你那里,白让你跟着担心。”
平帝又陪着云太后说了两句话,见云太后表情恹恹的,这才起身离开,走的时候又好好敲打了一番殿里面伺候的奴才们。
等人都走了,只留心腹蒋嬷嬷在屋子里,云太后从床上坐起,猛地把床头的枕头扔到地上,满眼愤恨,“这可真是哀家的好儿子!”
蒋嬷嬷把枕头捡起来,劝道,“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依着奴婢的浅见,皇上待您挺好的,不是皇上不肯提拔舅老爷,您也知道皇上的脾气,最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偏舅老爷又做了那样的事情,说句您不爱听的,换做是谁,谁心里都得有气啊。”依着她看,皇上只是罢免了左相的官职,没有追究责任,就已经仁至义尽了,也不知道太后在不满什么,竟然为了并不亲近的哥哥跟皇上置气,皇上是那么容易妥协的?不过,这话她不能这么跟太后说,只能仗着这么多年的情分,慢慢劝解。
云太后心里憋气,“你说的这些哀家如何不知道?但是,哀家现在手里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唯有哀家的哥哥还能使唤一二,哀家不想办法把他提拔起来,将来有个什么事情,哀家去找谁帮忙?”
蒋嬷嬷不解,“娘娘您贵为太后,什么事情用得着外臣帮忙?”
云太后揉揉额头,“说了你也不懂。你找人去看看皇后在做什么?”她心里怀疑皇上这么不讲情面的拒绝她,是苏小小在里面捣鬼。
蒋嬷嬷更是一头雾水,皇后才跟着皇上离开了,能做什么?不过身为云太后多年的心腹,她心里约莫也能猜出云太后的心思,区区膝盖,“奴婢这就让人去盯着些。”
云太后长出口气,闭目琢磨接下来的事情,苦肉计不行,还得想想别的办法。
平帝出了慈宁宫的大门,脸色就阴沉下来,一路高气压,看的跟着他的小太监们都缩着脖子,谨小慎微的伺候,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皇帝,丢了性命。
苏小小自然知道平帝为什么不痛快,挥挥手,打发小太监们离远一些,自己走上前,摸摸平帝的手背,笑道,“还在跟母后置气?”
平帝抿抿唇,倔强的脸上带着丝丝委屈,“母后明明知道舅舅当初的作为,竟然还为他求情,她就没有想过我这个做皇帝的难处?”左相当初背叛他,是所有人都看着的,现在他登基了,就厚赏左相,那让那些忠心耿耿追随他的人怎么想?况且,他心里半点不想封曲阜官职爵位!他以为母后会站在他这边,体谅他,没想到在母后心里面,他这个亲儿子的委屈还不如她自己的面子重要。哪怕早就知道云太后没有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在乎他,临到事情上,他心里仍然伤心。
苏小小拉着平帝的手,“我明白你的感受。只是母后到底是长辈,年纪也大了,难免有些顾念亲情,她心里惦记着自己的亲兄弟,为此寝食难安,横竖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皇上何不就顺了母后的意思。封一个虚爵,宽宽母后的心。你要是觉得没办法对朝臣交代,就只管说是母后的意思,你为母后尽孝,朝臣们总不会还指责您吧?母后顾念亲情,人们只会说母后心善仁慈的,也不会非议母后。”说完,又笑道,“按规矩,太后的娘家没有爵位的话,是可以封一个感恩公的虚爵的,您按规矩办事,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当初废太后李氏的家族要是没有定国公的爵位的话,也是该封感恩公的。不过,那会虽然没有封感恩公,圣宗皇帝却给了定国公许多优待做弥补,也没亏了太后娘家。
平帝琢磨一下,觉得苏小小说的有理,只是心里面依然不得劲,嘟囔道,“朕成全了她们,谁来成全朕啊,合着就该朕受委屈了?简直岂有此理!封也可以封,但是不能这么轻轻松松的,不然以后再有什么事情,母后觉得只要折腾一下自己的身体朕就会妥协,那朕不得烦死?”
苏小小笑道,“谁让您是皇帝呢,人说,宰相肚子里能撑船,您是皇帝,不得更加能包容天下事?”
平帝被苏小小说的没了脾气,“说的好像当个皇帝就是为了受气似的。”
苏小小纠正,“不是受气,是宽容。”
平帝哼哼,“宽容,宽容,唉!朕就再宽容他们一回!”
三天后,平帝下旨,越过曲阜,封曲行止为感恩公。
圣旨一出,满朝震惊。
怎么回事?曲阜这个老子还好好的活着呢,怎么反倒封了曲行止了?这要是曲行止凭借自己的能力当上感恩公,也没什么,但明显不是这么回事啊。自然也有明白人,前后原因一打听出来,顿时恍然大悟——皇上这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啊!太后病中请求皇上册封曲家,皇上又不待见曲阜,还不能不孝,让太后病中忧心,这才出此下策,封了曲行止。
勘破真相的人们顿时乐了,不被皇上待见的感恩公,也就只是一个感恩公的名头了,要想像历代感恩公一样的荣耀,是不可能的。嗯,对比一下,还是感恩候府更有前途,更值得巴结!
消息传回后宫后,太后气了个倒仰,把蒋嬷嬷叫过来,“你在把那天皇后和皇上说的话跟哀家说一遍。”
蒋嬷嬷一脸的为难,皇上和皇后说话的时候虽然没有背着人,但奴才们离得也都有些距离,她派出去探听消息的人只听了个隐隐约约的大概,没听到几句有用的,后来回来禀报时,也是照实说的,现在听太后的意思,是让她重复具体的谈话内容,这,她哪里能重复的出来哦!这不是为难人吗?
但是,看到太后面目赤红的样子,服侍太后多年的蒋嬷嬷明白,太后这是动了真气了,要是不把这怒火转移,太后就得把火气撒在她身上。心里念几句佛,对苏小小道声对不起,再开口,蒋嬷嬷就一脸的替太后委屈的样子,“……当时让小李子去查的消息,回来后,虽然说听得不是很具体,但大概的话还是知道的,就是皇后劝皇上可以封舅老爷家一个虚职,对外宣称是看在太后娘娘您的面子上,大约的也就停了这么多,再详细的,就不知道了。”
太后大怒,“这个贱人!哀家就知道她是个内里藏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