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白衣,若不是知道他是个半妖,还以为是个仙人。
“你与他说了什么?他竟真的要去?”他忍不住凑到梁怀书身旁低声问道。
梁怀书回头看了一眼白青微,“竹律师弟有一句话,让我对青微师兄转述,我说了之后,他便出来了。”
“什么话?竟这么厉害?快给我说说!”
“……天歌师兄,这……恐怕不妥。”
“这有何不妥的,说来听听!”
“……天歌师兄,这确实不妥。”梁怀书还是不愿说。
于天歌这才放弃,只是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白青微,见他面无表情,也不好探问什么,便也作罢。
等到他们二人都走远了,他觉得无趣,回藏书阁拿了一本书,便朝着往常去的亭子去了。
虽是心绪有些乱,但是在亭子里坐下来后翻了几页书之后,他倒也认真了起来,待到日光消退,夜幕降临,他才伸了个懒腰,将手里的书放下。
估摸着这时候同门们应该都吃了晚膳,他自己也觉得肚子饿了,便将书往怀里一塞,踩着湿漉漉的石阶往回走。
夏日雨后,山中空气十分清新,他慢吞吞地走着,路过一处屋子的时候,却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那屋子平日里是个药坊,山中同门有喜欢钻研医学药理的,都喜欢在这里呆着,因此屋里不仅存了许多医书,还存了许多药草和药剂。
他平时喜欢闲逛,也经常来这里——毕竟傅题心也常常在这里出现。
而此时,屋内传来的絮絮的说话声分明是他有些熟悉的。
他无意偷听,但是还是忍不住放轻脚步走到了屋檐底下。
屋子里传来的是夏一期的声音,“你若是真的疼,便说出来,千万不要硬是忍着。”
屋子里没有传出回答。
于天歌觉得奇怪,便往屋里瞄了一眼,立刻认出了在夏一期旁边的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傅题心。而此时他所见到的傅题心完全不是平日里那副冷淡的模样,她紧皱着眉头,一只手抵在嘴巴处,咬着食指关节,额角处的汗珠在烛火的照耀下清晰可见,而在汗珠之下,她青筋暴起,眼角生红,分明是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视线再往下移,于天歌心中一惊,忍不住立刻收回视线——她半个衣领褪下,露出半边雪白的肩膀……不对,在那雪白的肌肤上面,分明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于天歌忍不住用余光扫了一眼,当下心中大骇——是人面瘤,从她的脖子后方一直往前蔓延的一片,而且不止是一张人脸,大大小小的,大概有六七张人脸的模样。
夏一期似乎也被这种景象惊吓到了,看着那些人面瘤,难得一见地露出了平时温婉有礼的她不曾露出过的嫌恶及恐惧神色,拿着药勺的手也微微颤抖。
不过毕竟也是从小见惯了怪力乱神的东西的人,稍作镇定后,她便继续用手中的药勺将左手里的碗里黑乎乎的药汤勺起,喂到张着嘴巴的人面瘤的口里。
似乎每一口都是一付毒药,人面瘤喝下一口,便痛苦地面目狰狞一番,傅题心也紧紧握紧了拳头,咬住的指节几乎要沁出血来。
“题心姐姐,你前些日子不是已经把对付人面瘤的药完成了吗?为何不在自己身上试一试,而让自己一直受这种罪呢?你这样虽是用药物控制住了它们的蔓延,但是还是会被吸食血气,这样下去,你的身子会越来越虚弱的。”
于天歌站在屋檐下,越听越觉得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但是屋里那般情形,也不好闯进去问个清楚,虽然心中万般焦虑,也只能继续呆在屋外。
等到屋里渐渐没了动静,山里的雨又淅淅沥沥地飘洒了起来。
夏一期提着灯笼从屋子里走出来,两个人便打了个照面。
二人平时感情也挺好,夏一期见到他,莞尔一笑,正欲说话,于天歌急忙示意她别发出什么动静,然后快步走上去将她带到长廊上,问起了傅题心身上的人面瘤的事。
夏一期却也不说,知道他大概了解了一些事,但是都是误打误撞,而傅题心的事她答应过不与其他人说,便也不开口,拐着弯躲了他的问题,随后便让他直接去和傅题心聊一聊,说完之后,便说要回众生院吃晚膳去了。
屋子里的灯火有些摇曳,能看到屋内绰约的人影,于天歌犹豫了一下,知道傅题心刚刚忍受了一番苦楚,正是需要休息的时候,还是决定不去打扰,便一直守在门外等着。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他靠在门外有些昏昏欲睡了,忽然感到身前有个人影,睁开眼睛,便看到傅题心站在自己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平静的神色已经完全看不出她身上还背负着那么多的人面瘤。
“你在这里做什么?”
于天歌立刻站起来,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眼睛总是忍不住往她的脖子及肩膀的位置看。
傅题心明白过来,皱了皱眉头,道,“你看见了?”
于天歌愣了一下,点头,“对不起。”
“…你在这里等我?”
于天歌嗯了一声,“你身上的人面瘤,和薛渺渺身上的一样,无法去除吗?一期她不是说你已经把药做出来了吗?”
“那个药,我不会用的。”
“为什么?”
傅题心脸色有些难看,“有些事我不想说。”
“为何不说?!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把方才你看到的听到的都忘了,便算是帮了我。”
“你不把事情都告诉我,我便将此事告诉师尊他们!”
于天歌从不觉得自己无赖,但是此时此刻,若不是搬出师尊他们来压着,大概傅题心当真就一句话也不会与他说明白,他深知人面瘤的事不可轻视,且傅题心明明已经有了解药却不自己喝下这件事也十分奇怪。
这当中的缘由,他想知道。
果然,大概是因为他这个拙劣却极其奏效的恐吓,傅题心最终紧缩的眉头渐渐松开,“你与我进屋里说话。”
于天歌如遇大赦,立刻连连点头,跟着她走进了屋子里。
“当年我从昆仑山逃出来时,就已经中了人面瘤邪药。所以上次在长安再被邪药偷袭时,已不受影响。”傅题心示意他坐下之后,便开口说道。
于天歌觉得奇怪,“可是你脸上并无人面瘤。”
“我们鬼医族与药佛教是宿敌,向来不和,族中一直在寻找可以压制治愈人面瘤的药。他们偷袭我们族人时,那药已经快要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