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之后，傅题心刻意地提起了嫣儿的死亡。薛渺渺只是楞了一下，却并没有询问为何她会死，而是询问那二公子的安危。
傅题心便将二公子也已经死了的事实告诉了她。那人面色一变，双手紧紧地抓着被褥不吭声，随后便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什么话都不说了。
傅题心便一直陪着她，直到鸡鸣起了，才起身出了房间。
“我已将嫣儿二人死亡之事告知于她。”她对于天歌说道。
于天歌不由得心中紧张，不知道薛渺渺会作何反应，便又询问，傅题心轻轻地摇头，道，“无事。”
“……”于天歌有些不相信，但是傅题心此时已看着他身后的相思，有些疑惑地说道，“你们二人一直在此？”
相思听她说到自己，立刻走上前来，微微弓身行礼，“仙师辛苦了。”
“我怕再生变故，便一直在下面守着。”于天歌注意到她神色也有些憔悴，“你昨夜定然没有歇息，要不要先回去歇息一阵？这里有我便够了。”
“不用。”
“那我去为二位仙师备些早膳。”相思说完就又是稍一欠身，准备前往后院，就在此时，薛渺渺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薛渺渺脸上蒙着纱巾走出来，对相思说道，“替我也备一份。”
相思愣怔了一下，连连点头，“好，我知道了。”
等到相思走远了，薛渺渺才对于天歌及傅题心说道，“仙师，我有话要与你们说。”
薛渺渺所说之事，让于天歌大感意外。
她说，实际上，她才是那个下咒之人，而嫣儿才是理应中了人面瘤的人。她被抢了心爱之人，眼睁睁地看着嫣儿与心爱之人远走高飞，心中气愤不过，忽有一天，在地上捡了一个纸条，说能助自己抢回心爱之人，她原本并不相信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但是次日又在自己房间内的桌子上看到了一样的纸条，并且还有一个小药包，说可以用那药包用在后院的狗身上，她心中虽有怀疑，但是却也试了。
待那小黑犬将混着药粉的饭食吃下，不到半个时辰，便突然呜呜呜地哀鸣起来，她一看，便被吓得手脚发冷，只见那小黑犬的眼下，凸起一个圆瘤，那圆瘤上面光秃秃的一根毛也没有，却有一双像是刚出生的狗崽子的双眼，虽是还没睁开，但是却无比骇人。
她被吓得落荒而逃，不敢让人看见小黑犬这般异状，也不管它是不是还活着，在后院某棵树下挖了个坑，便将它扔进去埋了。
等到再回到自己的房间，她便看到桌子上又多了一封信，信上将嫣儿愧对她的一一细数，让她越发气愤，然后又循循善诱地让她对嫣儿实施报复，所谓报复，却也不需要她做什么事情，只需要她剪下一缕头发夹在书里，将那本书放在后院埋狗的地方便行。
于天歌便想起，许多恶咒，都会用到女人的头发作为药引，将施术者与受术者连结一体，而那幕后的操纵者，必然是通过这样一种手段，将人面瘤这种原本能够单独施行的药咒变成了另外两方的对峙，而真正的施术者因此却能独善其身。
而薛渺渺确实也这么做了。
她将自己的一缕头发剪下，夹在琴谱中，放在了树下。
等到第二日再去看时，那琴谱便已经不见了。
而她身上的人面瘤，正是在这之后的第三天开始出现的。
于天歌回想了一下嫣儿的尸体，她身上似乎并没有任何与人面瘤有关的症状，不过这也并不出奇，人若死了，人面瘤没了宿主，便也会自行消失。
但那方家二公子的死，并不在薛渺渺意料之中。
反倒应该说，是那给她送来书信，拿了她的头发的人破了与她之间的约定——只可动嫣儿，不可误伤二公子。
“这般想来，那人似乎与你们三人都有恩怨。”于天歌在听完薛渺渺的述说之后，自顾自地下了总结。
确实也是如此，若不是有恩怨，为何要让她与嫣儿连结人面瘤之术，最后又杀了方家二公子呢？对于嫣儿来说，想必经历了一番容貌尽毁的苦楚，对方家二公子来说，亲眼看到爱人受人面瘤之苦，必然是一番惊吓，而对于薛渺渺来说，方家二公子之死又是一番诛心。
到头来，他们三人，至死都在痛苦之中挣扎。
“渺渺姑娘，红幔馆中，当真没有曾与你们三人有过不快的恩客吗？”于天歌问道。
薛渺渺摇头，方家二公子的死对她来说过于沉重，她如今嗓音沙哑，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不曾。”
那就奇怪了，药佛教里到底会是什么人要在这红幔馆里搅出这样一番风雨呢？
于天歌和傅题心相视一眼，皆没有答案。
“我是不是很快也要死了？”沉默之后，薛渺渺开口问道。
于天歌尚且犹豫着要怎么措辞，傅题心已经点头。
薛渺渺像是得到解脱一般笑了，“也好，他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你不想知道是谁对你们动的手？”
“知道了，他还能活回来吗？”
于天歌一时语塞。
“其实，我真的不甘心，我不甘心！不甘心！”薛渺渺一边说着一边发了狠劲地抓着自己的手，让人看得浑身发疼。
于天歌和傅题心对视一眼，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眼前这个几乎失去了一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