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如此,再加上当时大家都不知道他是被太卜署扫地出门的,许多同门弟子都同情他,对他颇多照顾,对于他的腿也从不说些什么。
不过,彼时,年岁只有十三四岁的罗慢慢生性顽皮,且一直被师兄姐们宠爱,所以有时候便会得意忘形,见他走路姿势怪异便故意挑逗他,不时唤他作“小瘸子”,有时甚至还模仿他走路的姿势,而吕人赢向来都是一笑而过。
白青微当时以为他是性格温厚,故不与罗慢慢计较。
但是,到了一月,也正是吕人赢入山三个月左右,白青微才隐约觉得此人有些异样。
那时山中还是隆冬,就连悬崖挂瀑也都结成了冰川,弟子们除了平日上课修习,几乎都不怎么出门。
或许是因为隆冬难寻食物,周边又人烟罕见,某日,山中突然有恶虎闯进了君子山,白青微听说之后,便自己一个人在山中搜寻恶虎行踪,打算将其驱赶出去。
山中积雪深厚,他沿着野径走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到了观鱼潭附近。
观鱼碧潭上,木落潭水清,观鱼潭便是由此得名,每至夏日,山中弟子便最爱在此处戏水抓鱼。
而此时,观鱼潭上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在冰面上,还有两个白衣人影。
那两人,一人是罗慢慢,另一人便是吕人赢。
吕人赢跪坐在冰面上,似乎是受了伤,而罗慢慢蹲在他身边,看上去有些着急。
他觉得有些奇怪,便继续沿着山径朝着观鱼潭走过去。
不知怎地,罗慢慢突然朝着某个方向跑了过去。
此时,山中响起了猛虎吼叫,山谷中顿时有了回响。
白青微心生警惕,朝着声音看过去寻找猛虎踪影,却并没看到。
而此时另一边突然传来一阵冰面碎裂的声音和罗慢慢的一声惊呼。
他转过头去,便看到罗慢慢脚下的冰面竟然裂开了,罗慢慢整个人掉进了冰窟中,双手在水面上剧烈扑棱,看上去情况十分危急。
而吕人赢则一动不动地坐在远处,看着他不断挣扎。
白青微知道罗慢慢不谙水性,立刻飞身过去,蜻蜓点水地踏着冰面,抓住罗慢慢,将他从冰水中拉了起来,落在不远处一块岩石上。
可怜罗慢慢被冻得缩成一团,双唇紫黑,就连话也说不出了。
白青微转头望向吕人赢,只见他一副担忧神色,拖着腿慢慢地走过来,“他没事吧?方才当真把我吓到了,谁能料到这冰面竟会突然裂开呢。”
如今是连飞瀑都能被冻住的时节,潭水上的冰怎会轻易裂开,白青微拧着眉上下打量他,“你为何受伤了?”
吕人赢恍然大悟般拍了拍自己的右腿,“这个啊,不久前来到这里,突然遇到猛虎袭击,幸得罗慢慢小弟及时出现,替我赶走了那恶兽。”
罗慢慢年龄虽小,但是修为确实极好。
“慢慢小弟,你觉得冷是吗?来,把我的衣服披上,我们赶紧回去,真是可怜。”吕人赢一边说一边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罗慢慢身上,又转头对白青微说,“青微师兄,我们走吧?”
白青微将视线投向那个破裂的冰窟,虽心中觉得怪异,但是此时眼前两人一个腿有新伤,一个被冻得说不出话,确实也是赶紧回到屋中较好。因此,也管不得那猛虎的事了,将罗慢慢背起来沿路返回。
吕人赢一拐一拐地走在他们身后,虽然走得慢,但也没落下许多路程。
回去之后,夏一期端来姜汤喂罗慢慢喝了下去,罗慢慢才渐渐缓了过来,终于神色好了些。
吕人赢也一直心有愧疚的模样,围坐在他床边,端茶递水,十分殷勤,全然不顾自己的腿也有伤。
白青微以为事情到此便告一段落了,没想到两天之后,身体恢复的罗慢慢走到他身边,悄声跟他说起了当日落水之事。
原来,那日罗慢慢是打算去观鱼潭凿冰抓鱼的,自入冬之后,他便寻到了这份乐趣,因此不时便去那里玩耍,对那里的冰层厚度最是熟悉,即使是最薄之处,也不至于在上面跑几步就会碎裂。而那日他确实也看到吕人赢受猛虎袭击,便立刻赶过去帮他解困。
等到猛虎被赶走了,他瞧见罗慢慢右腿上被那恶兽咬了一口,伤口处有血迹溢出,因此十分担心。
那时候,吕人赢跟他说,在潭边有种药草,凛冬也可采摘,恰是能够止血的,罗慢慢便跑过去寻药,没想到脚下的冰层突然就裂了。
“青微师兄,你说,这事是不是很奇怪?”
“既然吕人赢曾在观鱼潭上与恶虎搏斗过,那冰层因此受损也不出奇——你当时是否发觉有人使用了法术?”若冰层当真不是自然破裂,那最可疑的便是吕人赢。
“没有。”罗慢慢摇头说道,一张小脸皱成一团,“青微师兄,吕人赢对我还是挺好的,我这样无端怀疑他,是不是不太好?”
“多留心并非坏事。”
“不行不行,此举确实枉为君子,没错!我以后要对他好些才行!”罗慢慢似乎没有将他的话听进去,反而一副幡然醒悟的模样,“以前我还叫他小瘸子,还学他的样子,他都没跟我生气,又给我衣服,又给我盖被端水,我真的太无耻了!”
听到这里,白青微也只能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但是从此以后便对吕人赢多了几分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