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了季竹律的来历之后,白青微心中对他的戒备少了几分,两人便也相安无事地相处,一同听习,一同跟随贵人何苍梧伐妖除魔。原本喜欢撩拨他的季竹律或许是因为梁怀书一直跟随在侧,所以也不再时常找他说话。
夏花败谢,秋叶乍红,冬雪又来。
白青微却渐渐发现了季竹律的异常。
从冲虚洞带回来的女子阳离由于其半妖身份而被关在君子山北边的小角楼里,平日里只有负责其衣食的女弟子和贵人何苍梧前往,就连其他天将都不去,可是白青微却发现季竹律在某日黄昏从小角楼那边走回来。
他将他拦住,“你方才去做什么?那人是半妖,邪气未除。”
季竹律故作糊涂,“我随意走走,有何不妥?”
白青微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眼角余光便看到他身后起的火光——是小角楼着火了!
季竹律也嗅到了空气中不寻常的气味,急忙转身,看到那汹涌的火势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两人反应过来,随即赶往小角楼,其他的弟子也匆忙赶来,帮忙灭火。
就算有法术加持,等到大火被扑灭,小角楼也已是残垣断壁,众人面面相觑,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此时贵人何苍梧及其他天将并不在山中,夏一望是天将门大弟子,因此此时大家也就都望向夏一望,等他说句话。夏一望原先在房中读书,突然听得小角楼着火,急忙赶来,却没想到火势如此严重。
“楼内的阳离如何了?”他一边发问一边走进刚被灭了火的小角楼,白青微与于天歌等人也紧随而入。
小角楼内烧毁同样严重,可是并未见阳离的身影。
“莫非逃走了?”于天歌说道。
白青微望向季竹律,“小角楼早已设下阵术,凭半妖之力,绝无可能从内将阵术破了。”
季竹律察觉到他话中有话,此时却不作辩解。
夏一望仔细查看四周,“这场火烧得诡异,天歌,题心你们二人留下与我一同细查,其他人先去山中搜寻阳离踪迹,切记小心。”
季竹律和白青微一同走出小角楼,也不知是哪方有意,两人便结伴而行了。
在山路中穿行,季竹律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怀疑我,可是此事确实与我无关。”
白青微不说话。
“你不说话那便是不想听了,我也不说了。”
此时天色已晚,山路昏暝寂静,两个人都不说话,便更显沉寂了。
突然前方有个人影闪过,白青微立刻起了戒备,却没想到那个人影猛然从树丛中窜出,一下子抱住季竹律,“竹律,原来你在这里!”
白青微走近一看,发现原来那个人影是梁怀书。
自从从冲虚洞出来之后,这梁怀书也粘得季竹律太紧了——白青微心中想道,这季竹律在冲虚洞里到底做了什么,能够让惧怕与人接触的梁怀书如此依赖于他,这一点确实教人很是好奇。
而季竹律起初也被他吓了一跳,见到是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个人?怎地跑到这里了?”
“方才没看到你。”
“那便和我们一起走吧。”季竹律轻轻将他推开。
白青微不作声,径直往前走。
“竹律,再过些时候就要选新天将了,你必定可以选上的。”
“是吗,若真的能选上那是极好的。”
白青微回想起他是占梦师,“如今你们解梦山如何了?”
没有想到白青微竟然会问这件事,季竹律有些惊讶,“你如何知道解梦山的事?”
没等白青微说话,他继续说道,“九星门将我一门逐出解梦山,将解梦府占为己有,我自然要回去将此事解决。”
白青微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直面季竹律,“然后呢?”
下山的路陡峭难行,季竹律差点与他相撞,稳住身子后,回答道,“然后?然后你在何处我便在何处可否?”
说这话时,两人距离不过一臂,季竹律虽说得气恼,但是却也暧昧。
白青微一下子心绪紊乱,却也幸得天色昏暗,就连站在他面前的季竹律也根本看不出他的神色如何。
原本对于季竹律任性的行事而存在的气恼、疑惑等情绪在那一瞬间变成了对自己的厌恶,白青微也不管了,撇下他们二人继续往前走。
“什么怪癖性子。”季竹律不满地喃喃自语一句,在他身后的梁怀书立刻跟上来,劝慰道,“竹律,你不要与青微师兄怄气,他最是爱惜天将门,也绝不是对你不满。”
“你别说了,大概是我之前招惹他多了,真是的,之前在冲虚洞明明共过生死,没有丁点儿的人情味。”
“人情味啊……”梁怀书嘀咕几句,“青微师兄大概确实少了些。”
随后,他便跟季竹律说了一件关于白青微的事。
白青微独自一人在昏暝的山林里寻找阳离的气息与踪影。入冬之后,山中便有大片积雪,掩盖了山石错落的路径,远处有星星点点的昏黄灯火,想必是弟子们提灯寻人。
他注意着脚下的碎石,往更深处的山林中走去。
走到一棵巨大的树木下时,他突然发现前方空旷的雪地上有一个红色的身影。这衣裳的颜色就算在夜色中的雪地上也显得十分惹眼,他知道那必定是阳离了。
而与此同时,阳离也发现了身后的来人,转过身来,露出微笑看着他,“原来是你,白青微。”
白青微一步步地往前走,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你不觉得这世道不公吗?同样是半妖,你是天将门备受宠爱的弟子,我却是阶下囚。”
“我准备回宫了,父皇他们一定会很惊喜。”
白青微停下了脚步,脚下的这片雪原前方便是万丈深渊,而阳离却一步飞跃,朝着那深渊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