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女人。
明亮，张扬，肆无忌惮却又带着明艳的美。
他从心底里不喜。他恨这种女人，她们像一面镜子，时刻照映着他，提醒着他，自己的出身有多么卑贱。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婧娘的模样，似水，似光，这才是他林誉爱的女人。
所有人都看出张家小姐对林誉的好感，大家暧昧一笑，私下里都赞他命好。乘上兵部侍郎这条龙，以后仕途定是如日中天。
林誉闻言不屑一顾，在他心里，本就不屑这些裙带关系。
这一晚，他破例没在学馆歇息，而是去了沈婧那。
沈婧正就着一盏煤油灯，在那一针一线的绣图。
他心里没来由的升腾起一股火。
自己跟她说过不下十次，不许操劳不许操劳，她终究没有听。总是绣啊绣，绣的这屋里一股奇怪的香味。不知为何，他突然憎恨自己，憎恨林家庄，憎恨贫穷。
他走过去抓起沈婧的手，那双曾经柔软无比的手此刻布满针茧。他心里的火更盛，不知是气沈婧的不听话，还是气自己的无用，总是让她吃苦。
沈婧见他回来，展颜一笑“怎么今儿回来了，不是该和同窗吃酒么？肚子饱了么？没饱的话”
后面的话来不及说，就被他悉数吞入嘴里。
那一晚，他不知和谁较劲，跟疯了一样的在她身上掠夺，沈婧也应和他，感受他，两人酣畅淋漓，直到天明。
次日清晨，林誉早早醒来，今日是此届状元，进京面圣之日，也是他扭转林家命运之时，不容有失。
他看着床上的婧娘。依旧美好，让他心神荡漾。他凑过去，轻轻在婧娘唇边一吻，穿戴整齐，早早离去。
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婧娘的眼睛睁开，依旧美的摄人心魄，却堆积了一丝哀伤。
这个男人，终究还是变了。
她缓缓坐下，继续刺绣，手里一下一下搅动着一叠红的耀眼的朱砂，像是顶级朱砂，鲜红夺目，不参杂一丝杂色，充满异香。
天子当前，满朝文武。
林誉穿着一身崭新朝服，一步步迈上那金銮宝殿。
就快接近之时，当朝兵部侍郎一身威仪，挡在他面前。林誉不由一愣。
兵部侍郎打量他几眼，笑了笑“我倒是何许人也，居然叫那丫头一面之后，念念不忘。原来也不过如此。”
林誉闻言不怒反笑“晚辈拜见张大人，不知大人此言何意。”
张大人脸色一沉，随即笑了笑“每三年就出一个你这样的金科状元。可你看这大沐朝堂之上，站立的可有几人？文武官员，满打满算，不过百余尔尔。都是你这般踌躇满志的，可有几人能够生存下来，真正为民请命，一展抱负？年轻人，你的命运真正扭转的，不是今日，而是你选对贤妻之时。”说完再不理林誉，率先进入朝堂。
林誉在他身后，眼里闪过一丝狠决，拳头握了握，也大步走了进去。
朝堂之上，沐皇的声音不大却极具威严，一问一答，甚是谨慎。
当沐皇问他“可有婚配”之时，他嘴唇抿了抿，低垂着眼睛，脑海里晃过在林家庄受尽欺辱仍旧高高仰头的可笑模样，浮现出爹娘为他用尽可怜积蓄提亲却被人扫地出门的苍凉，浮现出唉穷挨恶还要发奋读书时自己掘强的脸庞。
他下意识闭了闭眼。他说服自己，此生只爱一人，婚配如何，又有何妨。
终于还是轻轻道“未曾婚配。”他感受到自己的心死了一半，也感受到同朝之上，那道满意的目光。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你来我往，郎情妾意，张家小姐仿佛是女主人一般，出入皇上新赏赐的太守府。而他白天假意逢迎，晚上却更为频繁去到婧娘那里，同她疯狂缠绵。
婧娘一个字都不问，不问他面圣如何，不问他现居何处，更不问他官职几品。这让他没来由的有点慌。
他不断说服自己，等一切安顿下来，他一定将她正式迎进门，从此独宠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