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动作，在这天水相接的雨夜，显得微乎其微，难以察觉。
牧歌她们走了快半个时辰，终于走到山里路口，蜿蜒曲折，正是旗山的道。
两人相视一笑，正欲提气往旗山脚下飞奔，却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沐军！是沐军偷袭！”
牧歌一凛，直觉感觉沐清铉就在身后，转个身飞快往回跑。
紫衣眼看拉不住她，狠狠心，也随着她往回跑。
不过半个时辰功夫，南国军营已经变得无比混乱，喊声叫声还有兵刃相接的声音，完颜瑾泉也带着一群将士拎着剑冲在前面，沐家军身穿银色轻甲，身上还淌着水滴，明显是从水中渡来。
而正后方也有一大队同样身穿银色重型铠甲的骑兵气势浩荡的过来，正是那先行的骑兵。
他们一人手上拿着一把特制的斜勾，每个斜勾上都有一个密网，将南国帐篷一个个撩开，对着有粮草的地，一把把勾起来，将掠来的粮草尽数收进背上的袋子里。
南国将士奋起抵抗，但是一个有心，一个不备，渐渐处于下风。
沐清铉立于中间，身披银色轻铠，神武非凡。
因为下雨，四处都是黑黑的，牧歌一直找不到沐清铉，却又不敢张嘴呼喊，一怕暴露自己，二怕扰乱沐清铉的心声。
完颜靳羽骑着黑色战马，身上背着那张长弓，看着自己的将士死伤一片，面前的雨水里渐渐晕染开来一大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这些将士，有的昨日里还跟自己讲过话，还是那么鲜活的生命……
他闭了闭眼，再复睁开眼的时候，里面竟是骇人的红色！
他抽出长弓，对着沐清铉的位置疾驰。
一路上有沐家军想要拦住他，却被他拦腰斩断，鲜血溅到他脸上，他顾不得去擦，任雨水与血水混合起来，在他脸上肆虐。
“轰！”一个炸雷，接着几道闪电。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牧歌看见了沐清铉，他身上无以遮挡，在雨中乜斜着南国军队，从容不迫，像个高高在上的君主，虽然也被雨淋的滚身湿透，却依然看起来高贵从容，没有一丝狼狈。
牧歌就这么看着他，隔了三个月没见面，这个男人好像黑了，也瘦了，可依然帅的人神共愤，天理不容，还是她的沐清铉。
也就是在这电光石火间，完颜靳羽第一次见到了沐清铉，两军交战以来，虽然交手数次，但是根据保军先保帅的原则，两人至今未曾照面。
如今相见，均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沐清铉没有往牧歌方向看，牧歌呆呆的看着他，仿佛不相信这是真的。
隔着尸体，隔着两军交战，隔着磅礴大雨，牧歌却只感觉心中一刹那变得充盈，有什么仿佛要溢出来，止也止不住。
她异样的目光和痴痴的样子全部落在了完颜靳羽眼里。
他一震，看了看沐清铉，脑海中灵光一现，想起了北国那一夜，牧歌身旁的男人，正是眼前之人！
牧歌的模样足以说明一切，她不出声，沐清铉自然不会注意一个小厮。
完颜靳羽目光从二人身上流转而过，胸口像是有股火焰像要喷射而出！
她骗了他！
看着死伤倒地的兄弟，听着身边此起彼伏的砍杀声，完颜靳羽猛的一喝，突然方向一偏，竟朝着牧歌所在之处疾驰而来。
牧歌还沉浸在再遇沐清铉的喜悦之中，呆呆立在原地，却感觉一股大力拉扯，自己便跌入一个坚硬的怀抱。
紫衣大急，冲着沐清铉大喊：“殿下，那是楠歌郡主！！！”
她加了内力，虽然嘶喊声，雷电声不绝于耳，仍然清晰的传入沐清铉耳里。
沐清铉一滞，猛然朝完颜靳羽看去，只见他怀中抱着一人，虽然样貌完全变了，可那双眼睛不会变，的确是牧歌！
木情绪暗暗咒骂一句，驱马朝着完颜靳羽方向而来。
完颜靳羽眼中充斥着腾腾的杀气，手中抽出一把短刀，轻架在牧歌脖子上。
牧歌感觉脖子一凉，偏过头去看了看身后之人，完颜靳羽像一匹爆怒的狼，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气息，和那个对着她笑着聊天的男孩判若两人。
再看看满地死伤，牧歌心中顿时明了了几分。完颜靳羽这会儿，恐怕连她也一并恨上了。
牧歌看着沐清铉，沐清铉也看着她，刹那之间，天地广阔，却唯有彼此。
完颜靳羽心中一痛，手上力道不自觉加重了几分。
牧歌吃痛，轻轻“啊”了一声。
不过轻轻一声，落在完颜靳羽耳中却犹如重雷，自己是怎么了？居然是掐住她的脖子？
自己的定力和控制力去哪了？
沐清铉也听见了这声呼喊，心中一疼，恨不得立即扑过去。
完颜靳羽看了看死伤倒地的弟兄们，再看了看沐清铉急切的眼神，咬咬牙，做出了一个以后让他后悔一生的决定。
“统帅，做个交易，如何？”完颜靳羽似笑非笑看着沐清铉，放开架在牧歌脖子上的手，改成从身后环抱住她，只是那柄匕首依然有意无意对着她胸口。
沐清铉看着完颜靳羽，明明知道他这是刻意激怒自己，却仍然抑制不住从心底升腾起来的怒火。
他一字一顿地说：“如何交易？你说说看。”目光却在搜寻着孟箫，想要暗中部署。
完颜靳羽笑了笑：“不要耍花样。你们中原人，花样就是多。我要你放过我和我剩下的所有兄弟。”
沐清铉眼底有火焰汇集：“你的条件？”
完颜靳羽将脸贴着牧歌，手上加紧力道圈得更紧。故意对着牧歌耳边呼气：“这男人衣裳之下，是具怎样的躯体，我很想知道。”
牧歌被他的话气的牙痒痒，心中更是生气，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沐清铉，你甭听他的！他就是个小屁孩！不敢把我怎样的！”
沐清铉心中暗到不妙，牧歌完全低估了这个狼一般的男人！
完颜靳羽虽然还在笑着，眼神却越来越凉。
他一把撕下牧歌的衣襟，肩膀一大块雪白皮肤顿时裸露在外。
牧歌感觉肩头一凉，顿时又羞又怒，身子又被完颜靳羽牢牢圈住动弹不了，情急之下一张嘴就往他肩头上咬去。
男人的肩膀硬的发慌，牧歌感觉牙齿咬的快碎掉了，人家却完全不为所动。
沐清铉眼中风暴越来越剧烈，完颜靳羽见他依然不回应，伸出手来，又将牧歌裤脚扯下一大片来，顿时大腿也裸露在外，雨水冲刷在她身上，交战的将士们都停了下来，目瞪口呆的望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牧歌感觉男人们的眼光在自己雪白的肌肤上流连，眼眸开始泛出酸意，但是她咬着牙，拼命忍住，因为她知道此刻她一哭，沐清铉就会变得被动。
“好，我答应你，主营的将士你带走，剩下的十几万大军，你退避十里。”沐清铉的声音从对面不远处传来，没有温度，不太真实。
“太子爷果然爽快！”完颜靳羽脸上笑着，眼里的阴霾却更深。
他一手抱着牧歌，一手做了个撤退的手势，完颜瑾泉带着主营留存的将士，渐渐汇聚他身后。
“不可！四爷，若这次放虎归山，绝对是个大患啊！”孟箫冲口而出。
其他几千将士也纷纷跪倒，齐声喊道：“不可！请将军三思！”
沐清铉僵直立于马上，面容在雨夜中看不分明，只是声音略为清冷：“这是军令，违令者，斩！”
将士们牙咬在一起，谁都知道，一旦这个机会没有把握住，想要一举功敌将会更加困难，可是将军偏生为了个小厮受人威胁，简直匪夷所思。
只有孟箫和紫衣知道真相，可是心境却大不相同。
一个是愤恨，愤恨自己四爷的军威从此毁于一旦。一个是庆幸，庆幸自家郡主妹妹找到了一个对的人。
完颜靳羽略一低头，便看见牧歌眼中含泪，嘴唇死死咬住的模样，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将战袍一扯，盖在牧歌身上。
沐清铉见状，眼神微变。
“放人。”他低声道，似乎已经隐忍到了极限。
完颜靳羽眼神戏谑，突然一脚夹住马腹，其他部下也翻身上马，迅速往前而去！
沐清铉眼眸一寒，夹紧马腹，奋起直追！
完颜靳羽点住牧歌大穴，伸手拔出身后长弓，一箭射向沐清铉！
今夜他一直没用过这把弓箭，沐清铉又一心系于牧歌，根本没留意他的举动，“嗖”的一声，沐清铉左肩中箭！
身后将士纷纷疾呼：“将军！”
牧歌在完颜靳羽怀里看到这一切，只觉得一口腥甜涌上喉咙，血脉极速倒流，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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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歌抬了抬眼，只觉得浑身发烫，身上肌肉酸痛，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
嘴里干燥至极，想要张嘴喊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晕倒前沐清铉中箭落马那一幕突然浮现脑海，牧歌一个激灵，喊道：“沐清铉！”
蓦地睁开眼，看见的却是完颜靳羽。
她心中恨极，这世上最不想看见的人居然是自己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干脆别过头去，看都不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