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儿眼眶都红了,直勾勾的盯着牧歌,牧歌正拿着一只鸡腿的手颤了颤,哪里来的杀人目光……不就是抢了她婢女的职责,给她家主子舀了碗银耳莲子羹么,至于这么愤恨的盯着她么?
清凝公主的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一顿饭吃下来,大家都是各怀心事,唯有牧歌吃的喷喷香,她打了个嗝,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满足道“好啦,酒足饭饱,我也该走了。”
沐清铉不应她的话,只是抬了抬眼皮,对着沐清瑾和清凝公主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回去歇着吧。”
牧歌听闻一喜,屁颠屁颠往门外走,带着一肚子美食,却听见某人冷冰冰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去哪,陪本太子散散步。”
牧歌回过头,笑的贼眉鼠眼“太子爷,您说的是民女么?这天色已晚,民女不敢在此多多打扰,这样对太子爷的名声,民女的区区贱名,都不是那么好……”
沐清铉一个大步抱起她,再也不看呆立身后的众人,大步朝着东宫深处走去。
“三哥,铉哥哥真的是中了蛊么?”清凝公主一字一顿地问。
眼神透着几分迷离。
沐清瑾看了看自家妹妹,心里轻叹一口气。
“可不是么!但是男人,尤其是像四弟这般对任何女子都不高看一眼的男人,能够遇上这般让他疯让他狂的女人,也是一种福气。”
那个疯狂之人正抱着牧歌,稳稳当当的走在东宫的路上。
牧歌看着这东宫的景致,果然精致绝伦,错落有致,绝非凡物可比。
被男人公主抱在怀里,牧歌的细胞,也在这月光下变的轻灵,圆满。
来到瀑布旁,牧歌赶紧挣了挣“沐清铉,赶紧地,放我下来!”
沐清铉嘴角微勾,轻轻将她放下。
牧歌看着瀑布,还有旁边的凉亭小筑,牡丹清灼,瀑布水洒落,合着这无边的月,醉成一片沁香。
牧歌低下头,闻着一朵牡丹的清香,看着立在一旁的沐清铉,月光泻下,月白色的朝服,让他的身影有些儿清冷。
牧歌没来由的一阵心抽。
“沐清铉,你就会傻站着,你这撩妹水平,搁在我家乡那充其量也只能算个老干部,这个时候,有经验的撩妹高手,肯定是凑过来摘下一朵牡丹,然后对我说,美女,你的美胜过这花朵,亮过着月色……”
沐清铉终于憋不住,轻笑一声”牧歌,爷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不知羞的女人。”
牧歌嘴巴一瘪,故作委屈状“我又没让你喜欢我,这大沐的美女那么多,各有千秋,各有特色,谁让你非得看上我了?”
沐清铉看着她这吃味儿的表情,嘴唇勾了勾,突然眼睛瞪大“别动!”
牧歌被他着突如其来的喝声吓到“怎么了怎么了”硬是动都不敢动。
沐清铉将手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脸上神色凝重。
牧歌心里愈发没底,这男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一派从容,此刻这般凝重是为哪般?心开始狂跳起来,难不成自己身后有野兽?头上有蟒蛇?
各种臆想让她心急如焚,偏生又不敢作声。
眯起眼睛,男人渐渐靠近牧歌。
牧歌一脸紧张,一动不敢动。
沐清铉凑近她耳边,低声道“你头上有条虫,爷替你拿掉。”
牧歌一听,顿时胃里翻江倒海,最怕的就是软体动物,尤其是虫子类,之前在北国被无心戏弄了一把,至今心有余悸,如今又来一回?这苦逼的命呐!
沐清铉伸出手作势要去拿,却突然诡异一笑,将手扶住她后脑勺,用力往前一带,牧歌的唇便被她的覆盖,带着一抹得逞的笑容。
牧歌无语了,谁说这个男人不懂风月?不会撩妹?绝对不是她牧歌!
夜色静静,薄雾笼罩,牡丹花下,甜蜜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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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里。
一个容貌极美的女人,在月光下,一下一下洗着一盆衣服。
她用的是冷水,虽然是初春,在这深夜里却也显得寒冷无比。
她的手冻的通红,正是引儿。
引儿将盆中衣物一件件取出,用一根木棍,在挂起后轻轻拍打。
月光下,衣服透着光,滴着水珠。
引儿走在月光里,素颜的脸庞依旧很美,年轻的肌肤在月光下泛出浅浅的光。
她的手指一件件衣服轻轻掠过,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最终在遇见衣服上停留了下来。
冷宫都是被废黜的妃嫔,因此也会负责一些手工女红和帮皇族洗衣服的事宜,比辛者库还是强上那么一些。
一件月白蟒袍,闭着眼,都能想象得出那个人穿上的模样。
定是那般卓尔不群,飘逸高洁。
十五年前,当她还是个黄毛丫头的时候,就遇到了长自己四岁的他。
小小的贵公子,粉装玉琢像画中的小人儿一般,好奇的看着衣衫褴褛的她,那年村里闹饥荒,父母都没熬的过去,许是自己命贱了些,居然躲过了这一劫,活了下来。
一路乞讨着过活,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女孩,谁敢要?却在集市上遇到了当时的四皇子---沐清铉。
不过相处半年时间,引儿就被送去了太子府,以被收养的名义。引儿知道,这是她这一生,能够有的最好命运,她脸上笑意盈盈,心里却在哭泣。
天知道,她是多么想要永远在那个人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不过远远看着,心就是满满当当的。可是这是那个人第一次开口的事情,对着她,慎重的拜托,要她说不,那也是万万不能的,别说失去自由,就算是要她的命,那也是无所谓的。
只是,再也难以见到他了,往后的岁月,只有一年一次的聚会里,才能隔着几十个人,远远地看上他一眼,然后用这一眼,去支撑又将来到的漫长一年。
引儿看着月光下的衣服,轻轻的抚摸着,闭上眼,没有他的地方,到哪都是一样。这冷宫清冷,却胜过龙榻软卧。
“皇上驾到!”德公公的声音响起。
引儿一颤,苦笑一声,迎了出去。
缓缓跪下,眼前一片明艳的黄。
“引儿姑娘娴熟大方,临危不惧,且立场坚定,贞节机敏,即日起恢复其贵妃身份,暂统领六宫,打点则个。钦此!”
“引叩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引儿跪倒磕头。
一双温暖干燥的手。略带着常年战事的茧子,轻轻的触碰她的,一股力道将她扶起。
引儿垂头不语。
“抬起头来。”沐皇声音轻巧,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引儿抬起头看着沐皇,这个拥有最高权力的男人,虽然有不安,有迟疑,却没有一丝胆怯。
沐皇看着她眼睛很久,忽的笑了。
“你不怕朕?”
引儿略微低头“回皇上的话,引儿不是不怕,皇上龙威,浩大绵长,敢问这天下谁敢不怕?”
沐皇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细节。
不知过去多久,他突然笑了“你不是不怕朕,你是根本不在乎。试问一个什么都可以失去的人,还会畏惧什么?罢了,你就留在朕身边吧!虽然朕不懂你为何还愿意留在朕身边,也不管你有没有心,只要你愿意,就成。”说完拉起引儿的手,走出了冷宫。
大沐三十三年,南国来犯。沐皇急召太子沐清铉入宫觐见。最近大沐朝堂动荡,以沐清铉为核心的太子一派,肃势力,清君侧,大沐内部日渐趋于稳定。
南国养兵蓄锐十余载,且派出细作多年,已经结成一个网。而今,他们即将收网。
走进椒盐殿。沐皇斜躺着,依旧那般从容姿态,只是身边之人,不再是芙蓉氏,而是如今的引妃。
“老四,你来了。”沐皇声音淡淡。
沐清铉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行了礼,走近两步,垂首道“儿臣今日议政,南蛮已逼近我旗山屏障,囤积在旗山脚下。”
沐皇闭了闭眼“老四,你可知朕此刻心中所想?”回过头撇了一眼引儿“引儿,去给老四端碗粥来,他定是急忙赶来,晚膳也没顾得上。”
引儿应声退下。
出了门,背对里面父子二人,引儿按住心口的位置,那里又在疯狂的跳动,只为了那一人。
“谢父皇疼爱。”沐清铉低着头,声音不见情绪。
沐皇终是叹了口气,坐起身子。
“老四,如今朝廷渐渐稳定,清辰之事,父皇心有戚戚。现在能够指着的,就你一人了。内已平,外又来袭。父皇真的老了,心力不足,铉儿,父皇知你鸿鹄之志,却不可过于急切,自己身子也得多担着些,你从小就没母后疼惜……”
“父皇。儿臣从未因为这个觉得自己可怜。”
沐皇又是深深一叹,走到沐清铉跟前,大手覆盖在他头上,犹豫片刻,却始终没有放下。
和这个儿子之间,隔着那场大火,成为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犹豫良久,沐皇还是开口“老四,你可曾愿意在朝堂之上请命,亲自领兵出征?”
沐清铉手紧了紧拳头,方才郑重一拜“儿臣手握虎符,本该义不容辞。”
沐皇脸色缓和,拉沐清铉在一旁小几上坐定。
淡淡的茶香,四溢了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