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歌心里气的不行,却的确不好当场让完颜破下不了台,只得强行忍住。
看了一眼正在喝酒乐呵的韩妃,对方见她看过来立刻不着痕迹掩饰过去,回避开她的目光。
都在布局,只有她是局中人!
一件华丽的服饰,这场浩大的酒宴,完颜破的指婚,大家不是设局人,就是看戏人,唯独她,是个十足十的傻瓜。
牧歌看了一眼沐清铉,只见他依旧喝着酒,和完颜破说这着天下局势,似乎这件事情与自己无关。
牧歌心底一凉,冷笑一声,是啊,在她看来天大的事情,在这些权利拥有者面前,不过是个玩笑罢了。
她心中郁结,一杯接着一杯,恰好南国文武将和大沐不熟悉牧歌的人士都轮番来敬酒道贺,完颜靳羽想帮她挡酒,却每每被她抢先,一杯接一杯的倒入腹中。
完颜靳羽看着她这般自贱的模样,眼神渐渐变冷。
中间的环节,有一个是要完颜靳羽向大沐君主敬酒,这杯酒看似简单,实则意义重大深远。
一是两人曾经作为双方将帅交过手,这杯酒代表着双方冰释前嫌;
二是两国邦交,这酒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这样互敬一杯,代表着主权上的尊重和井水不犯河水之意。
完颜靳羽端起酒杯,带着牧歌一步步走向高台。
众人艳羡的目光在身后如影相随,赞叹的声音不绝于耳,每走一步,牧歌心中的期待就更盛一分。
她在期待,沐清铉能够为自己任性一次,不顾什么领国邦交,不顾什么千秋大业,能够单纯站在一个男人的立场,将她抢回去。
沐清铉端着酒,也站起了身,看着这刚刚缔结婚约的两人,男的高大英俊,少年英雄,女的俏皮甜美,灵气逼人,好一对绝世璧人!
牧歌,这就是你所谓的爱么?
沐清铉看着牧歌,牧歌也看着他。
不过几十秒的注视,全让全场都炸开了锅。
大沐君主和南国太子妃?多么新鲜和刺激的新闻!!
完颜靳羽看着沐清铉,不躲不避,双拳不断收紧。场上气氛顿时降到冰点。
沐清铉看着牧歌,突然有种感觉,自己若此刻不拉起她的手离开,以后和这个女人,就会再无未来,他莫名的涌起一阵心慌。
突然感觉手心被握紧,传来一股温热的力量。
沐清铉一怔,抬眸看去,只见完颜破看着他,眼里焕发出不一样的神采。
沐清铉懂,在这个时候,在北国公主面前,自己的确不该失态。
他缓缓放下手臂,朗声道:“南国太子及太子妃男才女貌,珠联璧合,大沐贺之!”
牧歌眼底涌起的光芒,在他这句话的一个字一个字间,逐渐隐去,最终消失殆尽。
她看着完颜靳羽,妩媚一笑,风情万千,风华绝代,即便是完颜靳羽,也不由得看痴了。
沐清铉站在他们侧边,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中涌起的情绪又让他再度失控。
一旁的耶律甜儿抓起他的手:“太子和太子妃果真是男才女貌,羡煞旁人呐。有机会一定要去大沐走走,太子妃是我大沐郡主,这样说来,还算是两国邦交,结秦晋之好呢。”
沐清铉不着痕迹将手抽开,眼底已经恢复冰冷。
牧歌笑的更开怀了,端起手中的酒:“牧歌谢过君上,谢过夫人,这杯我干了,祝我们都能白头到老!”
说完不等大家做出反应,一口饮尽杯中酒。
又倒了一杯,这下是冲着完颜靳羽:“这杯我们干了,早点抱个胖娃娃!”
眼角含笑,梨窝浅浅,却同时灼烧着两个男人的心。
完颜靳羽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仰头喝了。
带着她下了高台,隐没在人群里。
沐清铉站立半晌,却听见身后完颜破道:“我的一位故友,留下了一些东西,皇上应该会有兴趣。”
沐清铉一怔,从方才的思绪中醒来,只见完颜破微笑看着他,慈爱安详。
莫名的,有种熟悉的感觉。
沐清铉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湖边。
两位君王一走,场上气氛顿时轻松不少,大家觥筹交错,一派喜乐之况。
牧歌被完颜靳羽拽着,走到一个偏僻处。
看着湖面,仿佛刚才只是一场梦。
完颜靳羽看着她,突然将她拉入怀中:“你穿这身衣服,真好看。”
牧歌一愣,这男人,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让她摸不着头脑。
“和我想象中,一样。”完颜靳羽看着她,眼里尽是温柔。
牧歌轻轻别过头,不愿看他的眼睛。
“这衣服是你未来妻子穿的,我是被你额娘骗了……”
完颜靳羽将她头转过来看着自己:“这件衣裳,只有你可以穿。”
牧歌心中一酸,她,完颜靳羽,沐清铉,犹如地球的地心,南北极,互相追赶,却永远难以接近。
“完颜靳羽,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幽幽吐出这句,牧歌感觉浑身没了力气。
完颜靳羽眼神暗了暗:“我愿意,就值得。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还是爱他。我还是那句话,我愿意等。等你看到我,接受我,我会跟父王请命,你我大婚,延后一年,我曾说过,这一年里,我会让你爱上我,如果做不到,我会……”
他眼神闪耀:“让你走。”
牧歌一愣,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心中像是排山倒海,汹涌澎湃。
到底是怎样的爱,才能让他如此?可越是这样,心里越是害怕,沐清铉的模样却也更加清晰,她捂住耳朵,用力摇头,想把这些赶出脑海。
……分割线……
南国极乐宫。
完颜破站立窗旁,身后站着沐清铉。完颜破取出一个匣子,那匣子藏在窗棂下暗格中,要通过按钮控制才能够打开,可见完颜破对这东西的珍视程度。
打开那精致匣子,里面躺着一方锦帕。
洁白的帕子,上面绣了一只淡淡的粉蝶,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可沐清铉却是深深一震。
这是母妃的手笔!浅色绣,层层递进,两只翅膀长而轻坠,这是大哲草原独有的凤蝶。跃然帕上,似乎要飞起来。
“这是我母妃的刺绣,您如何而来?”沐清铉心中隐隐泛起不安,却也在呼喊着一个珍藏多年的真相。
那晚,蝶妃走的那晚,曾给他亲手做了他最爱吃的鸡蛋羹。
以往的日子里,除非生辰,蝶妃极少下厨为沐清铉做饭,不是她不爱他,而是不过是个心死之人。
“清铉,母妃曾很爱过一个人。”
那时的沐清铉不过六岁,对于男女情爱,完全懵懂,边吃鸡蛋羹边听母妃所言,心中也并未在意。
此刻这些话语,却一字一句再次响起。
“他是大漠的战神,从未有过这样一个男人,他站在那,就像一个战神,他的四周,似乎燃起火焰,凛冽的风,似乎同时吹起。再没有一个人,能够比他更像太阳,更有男人味。不过是一眼,我便丢了心。”蝶妃似是对沐清铉说,更像是自言自语,因为在这个宫里,她没有可以诉说心事的人。
“你的母亲,是我一辈子最爱的女人。”完颜破说道,眼里带着温柔的气息。
沐清铉退后一步,心里的不安愈加强烈。
完颜破看着他,唇角微勾:“见你之前我并不确定,可见到了你,我几乎看到了年轻时的我,一样的外表冷静,内心炙热而疯狂。你的血液里,应该流淌着我大漠狼族的血液。”
沐清铉心中大震,难道这是他的身世?沐清凝也是无意中得知才会如此深陷,对自己情根深种?
细看自己的眉眼,的确不似沐清瑾那般像极了沐皇。
他突然觉得可笑,以前不过是因为背负大哲和大沐两朝子民,自己已经举步维艰,如今居然还有这般身世,老天可真是带自己不薄!
他将手中锦帕放回匣子,看着完颜破:“你究竟是不是我父亲,我无从得知。我只知道,从小我便是大沐长大,沐皇养育了我。生养之恩,哪个大?现在我是大沐之主,我便只想做好大沐的皇帝,其他所有,一概无关。”
完颜破看着他,心中震撼,如此狠绝,这个儿子比自己想象中的,更适合当一代君王。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出兵大沐,十年来,处心积虑,想要拿下大沐?”
沐清铉停下脚步。
“在我心里,你娘亲应该飞翔在草原,和我并肩而行,过着快乐逍遥的生活。而不是被你父皇圈禁宫中,生无可恋,最终以这样极端的方式结束!我恨他!恨这个用权力抢走她的男人!就算是将她灵柩夺回,我也愿意不遗余力!”
沐清铉看着他,哪里像个进退维谷的一代英王,不过是个疯狂的痴汉罢了。
他看了他一眼,走出极乐宫。
沐清铉在前面走着,耶律甜儿便远远的跟着。
嫁给他一年,总共一起用过三次膳,见过十次面。
这些,她都记得,虽然知道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虚无。
她愿意这般走着,跟着他的脚步,亦深亦浅。
突然,前面男人停住了。
耶律甜儿心中一喜,难不成他终于注意到自己,要回过头来?
一抬头,却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