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干这才醒神,微微点头驱马就走,二人乘马缓缓而行,向宋军靠近。两军距离越来越近,渐渐已能看清对方的相貌。
宋江也是不断打量着辽军骑队中间的那两人,左首之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四方脸、连鬓胡须、眼眉深重、皮肤黝黑。右首那位约莫有五六十岁了,虽是年岁不小,还是一脸凶悍之气,坐在马上纹丝不动,想是终年马上奔波的能臣惯将。从年纪上分,宋江已经知晓了这两位的身份,这两位可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两支人马终于在场中相遇,宋江率先拱手施礼:“宋江见过萧大王、大石林牙。”
宋江宠辱不惊,萧干和耶律大石却有些不可思议!眼前这位年不过弱冠,长得眉清目秀士子模样的是宋江?是那个沾了数千百姓,上万军兵鲜血的宋江?两人定定看着宋江,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当真是义勇军统制,现在大辽的心腹之患!
宋江微微一笑,偏腿甩蹬下马,摆手请道:“还请两位大人下马一叙。”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这人虽是年轻可沉稳有度,举止落落大方,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当得上是少年英豪。再看他身边的军士对他均是仰慕崇敬之色溢于言表,的确该是宋江无疑。
耶律大石转过眼眸哈哈一笑:“失礼失礼,真没想到宋将军如此年轻,真教本人汗颜。”说着也翻身下马,将马缰交与边上骑士,向场中早摆好的方桌走去。萧干一言不发,默默也下了战马跟在后面。
宋江先到桌边,请两位大人物坐下。挥手叫身后兵士送上一套茶具,亲手斟上三杯清茶,给对面两人各自奉上,再端起面前这杯说道:“小子早闻萧大王和大石林牙都是盖世英雄,早就想见上一见,如今得偿所愿当是三生有幸!小子以茶代酒敬两位一杯。”说着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耶律大石饶有兴致看着宋江,略略思考一下,给萧干使了个眼色,端起茶杯陪着饮了。
萧干冷哼一声:“南朝的茶清淡无味,哪有北国烈酒来得爽快?来人,拿酒来!”
身后军士急忙将酒囊送上,萧干拿起羊皮所制酒囊说道:“我不喜饮茶,便用酒来陪你饮这一杯。”说着“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嘭”的一声,把满满的酒囊重重放在桌上。
宋江坐在二人对面,心里的确有些感触。从前翻看历史,这两位都是辽末的国家柱石,将来一个西辽开国德宗,沿辽祚近百年;另一个自立的奚国皇帝,都算是一世枭雄。今天竟然可以和这两位对坐而饮,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宋江现在也是见多识广,虽然心中感慨,脸上却是半点不露,手中轻转茶杯笑吟吟说道:“萧大王大丈夫真性情,宋江佩服。”
萧干讥嘲说道:“宋统制何必这么过谦,前几日老夫不过侥幸在此城中脱逃,到今天还心有余悸。要是这样都是英雄,那阁下不是英雄中的英雄?”
宋江低下头笑嘻嘻又斟上一杯茶,并不说话。
耶律大石见萧干似乎起了真火,今日可是来谈判的,不是来斗气的。他急忙用手偷偷止住萧干,转而开始言归正传:“宋统制,阁下在我辽国境内为祸已久,伤我大辽军民甚多,现下更是挟持我天子重臣,攻占我军僟要地,不知是否得了贵朝陛下的首允?”
宋江伸手端起手中茶杯,看着杯中橙黄的茶水,脸上带着淡淡浅笑,不发一言。
耶律大石又道:“想我两朝近百年来相安无事,是为兄弟之邦,宋统制缘何忽然北犯我朝,就不怕惹起两国纷争,战事一起伤害无辜百姓?”
宋江揶揄而笑:“大石林牙果然仁慈心肠,这百年来我大宋边民素来为辽所苦,那时怎么不见大人说这样的话?”
“啪!”萧干在旁听得不耐,这两个人尽说些这种无聊的话语,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走到正题,一拍桌子厉声问道:“宋江,我也不与你弯弯绕绕,今日我只为陛下而来,你只需说一句话,能不能送陛下出城,只要能送你要什么条件尽管可提,要是不能,十万大军一举攻城,玉石俱焚而已!”
宋江嘿嘿冷笑:“萧大王,有些事情不是声音大就能赢,不是兵多就能胜!前几日的教训你还没记住吗?”
萧干霍然站起,手指着宋江喝道:“你既然如此说,那咱们再带上军马大战一番,看看谁能取胜!另外,我可以提前知会你,要是你不把陛下交出,不可能走得出这怀仁城。”
萧干声色俱厉,开始威吓宋江。
在来之前,他与耶律大石就已经商议好了,一个红脸,一个黑脸,势必要逼宋江乖乖就范,释放辽主出城。
谁知他这此番话一说,宋江面不改色,也是长身而起,仰天大笑道:“萧大王,看来你还是没有清楚眼下的形势。现今你朝上京城失守,中京各州县正与金兵酣战不休,国土已失半数。这种情形下倘若耶律延禧陛下有什么闪失,你朝必要四分五裂!到那时女直人趁机南下,我大宋起兵北上呼应,二百年的大辽国祚还能存几日?也罢!你们既然无心谈判,那么也恕宋江不奉陪了!”话一说完,宋江便转身扬长而去!
“你——”萧干方才是装的,现在倒是真的有些怒了!
耶律大石脸色急变,一把拉住萧干,不教他再多说,大声对着宋江说道:“宋江,你说我们没有诚意,你自己转身就走,何曾有过诚意?”
宋江翻身上马,转身说道:“大石林牙,大势对你们不利,但在怀仁城我军也有难处。这样吧,大家都各自回去思考一番,两日后这个时辰再来此处重新谈过。两位,小子别过!”
萧干与耶律大石两人一站一坐,面目僵硬,心中却起了惊涛骇浪,宋江之言直接击打在他们最恐惧之处!他们都是想不到,南朝一个这样的小人物,竟然将大辽目前的看得如此透彻,这桩桩件件如数家珍一般,要是南朝多有几个这样的人物,大辽当真是危亦!
沉默半晌,耶律大石闷声说道:“萧大王,此人绝不可留,往后必是我朝大患!”
萧干深以为然,点头和道:“待两日之后,要是不成就攻城吧!与其僵持下去倒不如……”
耶律大石无声点头。
东京汴梁,正是初秋时节,时近中午的骄阳依然似火,秋蝉无力的在直道两旁树上嘶鸣,仿佛在宣告夏天已经过去,霜秋即将来临。
万胜门,一队禁军无精打采的站在门外看守城门,盘查进出行人。这大热的天,还要穿着厚厚军服,人人都是浑身淌着汗水,身上衣裳已经湿了几重。
虽然天气正热,大道上来往的人流还是不少,推车挑担,步行驾车、男女老幼、平民商户络绎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