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威压从四面八方压向含啸,他死死咬着牙,嘴角流出一丝血线,拼命想要站起身,但他的膝盖关节处不断传出如爆炒豆子一样的脆响,却怎么都无法支撑起身躯。
极度的屈辱涌上含啸心头,即使是他刚刚才打败了数名比自己更强的敌人也好,在破凡级的对手面前,他仍旧什么都不是。
破凡以下,皆为蝼蚁。
不知从何时起,世界变得一片寂静,一声极为轻微的,仿佛是燕子点水一般的声音从湖面的方向传来,含啸艰难的扭过脖子,看向了湖中间。
如镜面般平静的湖水上,一圈涟漪正逐渐扩大,涟漪的中心点,红袍妖族负手而立,踏着水面缓步行来,他每一步落下,空间都会隐隐鼓动一次,似是在应和着他的步伐。
寂静的空间中,含啸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唯有那极轻微的脚步声变得愈来愈大,一次次脚步声重叠交加,回荡在他脑海中,到红袍妖族踏上湖岸,站在含啸身前时,那脚步声已势如滚雷,震得他七窍都渗出了血线。
“不错,很不错!到现在都还能维持着意识,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很特殊的人类,难怪能够混进殛之塔。”
红袍妖族长发无风自动,面容妖娆,声线也极为阴柔,如果不是那明显的喉结,含啸甚至会以为他是个女人,他负手立于含啸身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眼中有着一分赞赏,却有着九分不屑。
红袍妖族眼中的轻蔑让含啸极为愤怒,他咆哮,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拼命挣扎,却连站起身都做不到。
摇了摇头,红袍妖族伸出一根手指,缓缓点向含啸的眉心。
“我的古名,你没有资格知晓,你只需知道,如果不是那位大人想要见你,现在的你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喉中发出一记无声的嘶吼,含啸的瞳孔中泛起一抹紫色,他的意志突然间被拉入了意识空间,于是他就看见了,意识空间中的妖力种子和灵力种子都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粒极为细小,小的几乎要看不见的紫色光点。
意识空间无大小,缓缓旋转的紫色光点虽然相对显得极为细小,含啸却能‘看’见光点的中心,那分明是一枚极为复杂的立体符文,随着光点一起旋转的符文虽然并不显眼,却隐隐散发出无上的威严。
虽然不清楚这枚符文所代表的含义,但在‘看’到这枚符文的同时,含啸就已明白,符文还缺失了一部分,他本能的知道这一部分需要补全,至于要如何去补足剩余的部分,他就不知道了。
此刻,紫色光点周围正延伸出无数丝线,含啸的基因螺旋中,之前已经构筑出来的灵力和妖力相关的部分已开始分解重组,和含啸自身的意志无关,这一次的重组完全是自行完成,转瞬间就已成为了一组全新的基因序列。
含啸有一种古怪的感觉,这枚紫色符文就仿佛是一个极为高等的存在,对于身为本体的含啸受到‘小小破凡级’的压制感到了愤怒和不满,所以才无视本体的意志自行行动。
基因序列重构完成的一瞬间,含啸的意志自动被推出了意识空间,而这时,红袍妖族点向含啸眉心的手指才移动了不到一厘米距离。
紫色的光雾蓦然从构成躯体的每个细胞中涌出,一息之前还压得含啸几乎骨断筋裂的破凡级威压,一息之后已变得有如一股拂面的清风,刹那间,含啸已化为一道深紫色的奔雷穿过了红袍妖族的身躯!
雷光瞬息间冲上百米的空中,于空中一个近乎于锐角的转向,转而轰入湖面,湖水被破开近百米直径的漏斗型巨坑,大量湖水被蒸发为水汽升上天空。
当含啸所化的雷光轰进湖水之后,红袍妖族被穿透的身影才开始模糊扭曲,淡化在空气中。
周围的湖水倒灌回巨坑,空间的寂静被打破,湖水激荡出的震天价巨响中,含啸已破开水面,重新跳回了岸边。
红袍妖族在数百米外显出了身形,他的脸上有一道淡淡的血痕,神色中充斥着怒意,瞳孔中却有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惊惧。
刚刚的那一击,居然会让他也感觉到了真实不虚的危险,如果那一刹那间没有及时躲开的话,或许他的头颅已经被居中洞穿了。
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这样近在咫尺的面对过死亡阴影了?
伸出手指轻轻拂过脸上的血痕,看着手指上那一缕血迹,红袍妖族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但那不是畏惧,而是狂怒。
一个卑微的、渺小的人类,竟胆敢伤到他高贵的身体?刚刚产生的一缕惊惧完全被怒意所取代,无边暴虐油然而生,红袍妖族现在只想要狠狠的虐杀这个人类。
脸上的血痕倏然消失,红袍妖族气息暴涨,土黄色的气柱冲天而起。
轻轻挥动着紫气缭绕的破法刀,含啸一时间有点不太适应骤增的力量。
刚刚那一击,他本是想用破法刀刺穿红袍妖族的头颅,却没想到足尖轻点下,他竟然猛冲上了百米空中,在空中他急剧转向,想要凭借高速踏着湖水掠回岸边,结果更是径直冲进了湖水中,差点一头扎进了湖床。
含啸现在体内的紫气从量上来说,甚至还不如他接近5级的灵力量,但质上却不知道要超出多少,至少破凡级的威压对体内充盈着紫色能量的他已经再无效果。
没有时间详细换算评估自身的实力,数百米外的红袍妖族妖力猛然暴涨,已是毫无保留的展示出了破凡级的实力。
“卑微的人类!我承认你比我想象的更为特殊,本来还想活捉你,但你不知感恩戴德,却反而胆敢伤害到我的身体,这可是重罪,即使是将你大卸八块也难以抵消你的罪衍!”
红袍妖族的声音已有如雷鸣,气势如虹,末了他却低声嘀咕了一句:“或许绛弦大人不会介意我带回去的是一具尸体?”
含啸当然能听见他的嘀咕,哂笑一声,他随意的将破法刀插进地面,比起这把长刀,还是自身变化的武器用起来更为顺手。
他右臂变幻为一柄足有三米长的巨大骑枪,缠绕着紫气的骑枪挥动之间,这一片封闭的空间竟隐隐波动,似有破裂的迹象,他冷冷的说:“死人妖,不装逼就不会死,这个道理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这句话还是和吴源同行的那几天里听来的,此时忍不住就用了出来。
只是嘴里虽然调侃着,他心里却很清楚,就算有了紫气这种看起来极为高端的能量,他的实力和破凡级之间,还是有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这次,或许真的会死了。
但临死之前,至少得在对手身上狠狠的撕下一块肉!
骑枪一指红袍妖族,含啸深深吸气,骤然吐气开声,发出一声洞穿云天的呐喊声,已化作紫雷刺向对手。
土黄色的气柱如天河倒卷般回缩,转瞬间已在红袍妖族体外凝为一套狰狞猛恶的褐色全身甲胄,倒是和他阴柔的外貌极为不符,身前凭空显出一柄斧面直径足有米许的双刃巨斧,红袍妖族双手握住斧柄,他凝立不动,双手挥动巨斧荡出万千斧影,猛然斜劈向冲来的紫色雷光。
耀目的光芒于紫雷巨斧相撞的那一点爆发,光芒一闪即逝,刹那间两道光影已然交错而过,没有任何冲击震波扩散,然而本是平静无波的湖面却突然沸腾,湖水直冲上千米高空,以红袍妖族为中心,空间延伸出无数蛛网般的裂痕,大地随之颤抖着开裂塌陷。
大音希声,有如天崩地裂般的景象却是无声无息,天地之间再无一丝声音。
寂静中却忽有一丝细小碎裂声清晰的传出,紫气消散,含啸右臂的骑枪断折碎裂,手腕上,川赠予的那枚手环悄然化为粉末飘落,他自左肩到右侧腹部喷出一股混杂着内脏碎片的血泉,缓缓裂开一条几乎穿透身躯的恐怖创口,如果不是最后关头手环蓦然断裂,从手环上涌出一股庞大的能量替他抵消了一部分劲力,那一斧已经将他整个身体剖为两段。
含啸嘴角微弯,勾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身躯无力的向前仆倒。
结果只能做到这个地步吗……
脚下地面坍塌,眨眼间已将他的身躯吞入大地的裂缝。
笼罩了这片天地的空间片片碎裂,红袍妖族已收回了他的断域。
冲上天空的湖水重重砸落,如滚雷般的巨大轰鸣声此时才突然炸开,奔腾的湖水随着隆隆巨响灌入本是湖岸的塌陷大地,轰鸣声中,悬于半空的红袍妖族微微一动,置于身前的双手巨斧斧面开裂,斧刃一块块碎裂脱落。
狰狞盘曲的甲刺断裂飞溅,红袍妖族左肩的甲胄迸碎,甲胄下的袍服布片如蝶翼般飘飞,他犹如处子般光洁的肩头上裂开一道入肉数分的伤口,伤口处一片焦黑,血液却并未因伤口烧焦而停息,犹自不住喷涌。
在含啸的手中再次受伤,而且伤势显然比之前脸上那道划伤更为严重,红袍妖族的眼中却首次露出了敬佩之色,妖族素来尊重强者,含啸以不到圣级之身,在正面交锋中伤到使出全力的圣级强者,已经赢得了他的敬重。
遥遥向下方躬身,行了一个妖族强者之间才会用到的礼节,红袍妖族缓缓飘落,就要去打捞含啸的尸身。
然而就在此时,一股比红氲,不,是比紫氲更为磅礴的威压却蓦然笼罩住这片天地,在这股威压中,红袍妖族就好像被蛇盯上的青蛙般浑身僵硬,竟不敢动弹分毫。
“滚!”
简简单单一个滚字,却有如惊雷般在红袍妖族耳中炸开,威压略为减弱了一点,他喷出一口鲜血,一声不吭掉头就跑,几步奔出已消失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