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银眼死去的时候,含啸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画面,他翻动了所有的记忆。
然后他想起了,这一场人妖之战还没打响,含啸还不认识银眼,而净蓝也还在接驱魔业务的时候,那时候他曾因净蓝分配的委托,处理过所谓的‘闹鬼’事件,也确实消灭过幽灵。
同时他也想起了吴铭,现在的他一回想,自然就发现了,吴铭虽然看上去与生人无异,但其实也是灵体,只不过躯体的凝实程度很高。
含啸有了疑问,他不明白幽灵和灵魂的不同之处,也不知道他为何可以看见幽灵,却不能看见灵魂,于是他又想到了布莱斯,他曾从雪漪那里得知过,布莱斯是掌控灵魂的大师。
他想向布莱斯求助,询问布莱斯灵魂和灵体的不同,如果找出灵魂的奥秘的话,以后或许还有办法让银眼复生,所以他来到了中央区域。
虽然是在和朱雀的战斗中,但看到含啸的神色,布莱斯还是暂时停止了攻击,转而认真的回答了他:
“灵魂不是灵体,只是承载着精神烙印的灵子集合体而已,如果将这个灵子集合体比作灵魂的身躯,那么精神烙印就是灵魂的大脑。
人死后,灵魂离体,烙印会随着时间慢慢消散,当烙印彻底消散后,灵子也会散逸,重归于天地。
如果人死前有着某种执念,那灵魂的烙印就暂时不会消散,随着时间的氲养,灵魂会在执念的驱动下转化为幽灵之类的灵体。
灵魂是脆弱的,没有执念的灵魂要不了多久就会消散。
但灵魂也是坚韧的,并不会彻底湮灭,灵子集合体会消散,但最基础的灵子却无法毁灭。”
这是布莱斯的回答。
然后含啸恳求布莱斯想办法留住银眼的灵魂,说:“她死去还没多久,现在过去的话应该来得及吧?”
布莱斯指着朱雀所化的火球回答:“人死后,灵魂的烙印通常会在第七天才彻底消散,前提是没有这只大鸟的话,这只大鸟的火焰是阳炎,灵体之类的在阳炎旁边,就好像是冰块放在烈日之下,这座城市中枉死者很多对吧?但这些枉死者却都没有留下灵魂,众多的枉死者,他们的灵魂都已经在阳炎的威力下消散。”
最后,布莱斯摊了摊手,做出总结:“所以说,你那位叫银眼的女朋友,不管她有没有执念,此时她的灵魂应该也已经消散了。”
含啸不死心,沉默片刻后,又问:“既然灵子不会毁灭,那也就是说,找回她的所有灵子的话,还能重塑她的灵魂吧?”
“理论上是可行的,如果你能找回原本属于她的灵子,将这些灵子重新聚合,然后再重塑她的精神烙印,最后为她造出一个躯体,将灵魂放进去,那么她也就复生了。”布莱斯的回答让含啸燃起了希望。
但布莱斯接下来的话,却又让含啸的心沉入了谷底。
“但实际操作起来么,就好像是……将一杯水洒进大海,你还能将这杯水中的水分子全都找回吗?等你拥有王那样的力量时,大概、应该、或许可以办得到吧。”
“如果你想要将她复生的话,我目前能想到有两个方法,一是向王求助,二是你自己变成王,虽然我不知道等你拥有王那样的力量要花多少年,不过当你到了那种境界时,或许可以通过回溯这段时光的方法,来找出原本属于她的灵子?”
听完这一席话,含啸沉默了。
过于渺茫的希望,虽然几乎与绝望无异,但总好过完全没有希望,这是含啸的想法,与唐简的想法略有差异。
只是,胸腔中的愤怒却是真实不虚的,并且这愤怒还在愈烧愈烈,对自己的愤怒,对虚渊的愤怒,以及……对朱雀的愤怒。
虚渊是杀死银眼的凶手,而朱雀则毁掉了银眼的灵魂。
恰于此时,雪漪收回了领域,朱雀再次发威,而含啸胸中的怒火也到达了顶点,虽说他的愤怒更多是针对自己,但现在他的理性已经如风中残烛般飘摇不定,本能的就想要找个泄愤的对象,而这个对象暂时还不能是他自己。
所以,刻意装出的冷静冷漠荡然无存,含啸暴走了。
自他火化银眼的躯体时,就一直紧握在手中的半把破法刀,断裂部分被汹涌而出的紫气补全,随着含啸吐气开声,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他跃身而起,头下脚上,有如踏着无形的穹顶疾奔自火鸟上方,径直冲入火柱之中,再逆流而下!
含啸和朱雀的身影猛然相撞,就好像彗星撞地球般,骤然爆发出无边的光芒与爆响。
紫雷与覆满火焰的朱雀躯体相撞刹那,缠绕破法刀上的紫气骤然暴涨,已化为十余米长的巨大紫刃,由上至下破开火焰,猛然刺入朱雀体内,直至没柄。
紧跟着,紫气被火流冲散,两股能量的对冲中,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破法刀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击力度,仅余的半截刀刃也寸寸碎裂,仅余刀柄握在含啸手中。
至此,银眼留在世上的最后一点痕迹也随之消失,但是含啸本就没有睹物思人的习惯,他会将银眼刻在心中,不需要靠物品来强化回忆。
所以他随手丢下刀柄,紫色雷火缠绕身周,不止双臂化为刀刃,肩、肘、膝,各处都有骨刃刺出,他竟是踏着朱雀体表奔行,每行一步俱会在原地留下一个紫色身影,这些紫色身影好似活物,甫一出现就开始拼命在朱雀体表挖洞,似是意图刨穿朱雀的躯体。
朱雀受创,愤怒的唳叫声越来越大,有如实质的流火就好像熔岩般从浑身创口中喷出,瞬间吞噬了不少紫影,然而新的紫影源源不断生成,比被流火吞噬的速度更快,当紫影几乎布满朱雀每一寸体表时,俱是在同一时间定向炸开,又给朱雀增添了无数的创伤。
含啸本体上无数骨刃同时延伸,如灵蛇般的自行伸展扭曲的骨刃循着被紫影刨出的无数伤口,纷纷钻进了朱雀的体内,被高温灼烧得通红的骨刃尖端上,同一时间探出了无数触须,循着朱雀的肌体穿行,顿时,朱雀的唳叫声又拔高了一大截,且由怒啸变成了哀鸣。
朱雀胡乱找了个方向疾飞,在千米高空翻腾不息,想要将体表的含啸抛下去,然而含啸的本体稳立于阳炎之中,无数骨刃就好像根须般刺入朱雀体表,却又哪里甩的开他。
汹涌的阳炎不住被含啸吸收,并转换成自己的力量,虽然吸收的速度跟不上朱雀放出火焰的速度,让他的身体不断被烧伤,但以含啸现在的自愈力来说,他被烧伤的速度和恢复的速度刚好持平。
身为火焰的使者,当朱雀的火焰对含啸无效,或者说效果甚微时,它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下方,纽曼市中央区域内的一众破凡级大能目瞪口呆的看着天空,朱雀体表火光大盛,巨大的躯体几乎已经化成了一团火云,含啸整个人都被火光笼罩在内,所以这些破凡级大能看不清战况,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听出朱雀哀鸣中饱含的痛苦之意。
莫文依偎在雪漪怀中,看着天空那团火云,轻声说道:“雪姐姐,小贼他……好像有些不一样了,我有点害怕。”
雪漪怜爱的摸着她的脑袋,安慰道:“不用怕,不管怎么变,他始终是他。”
然而当雪漪再度看向天空时,她的眉头却是皱着的。
纽曼市东侧,虚渊死亡处。
空间蓦然一阵扭曲,随即一缕淡淡的紫色云霭平地而生,一个穿着紫袍的身影从云霭中走了出来。
接着是第二处空间扭曲,第三处……一共是七名紫袍人从扭曲的空间中走了出来。
七名殛之塔的紫氲,在这个时候来到了化为废墟的纽曼市。
第一名出现的紫氲正是曾在戴尔尼斯出现过的绺衍,他抬头看了看空中,朱雀所化的那一片火云正一路向西南方翻滚而去,他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走到含啸留下的紫焰旁,伸手抚上了紫焰障壁。
手掌上缭绕的紫气与紫焰轻飘飘的触到一起,紫焰障壁无声无息的消失,绺衍却是浑身剧震,像是被巨力撞击般,连连退出了十余步远才稳住身形,张嘴喷出了一口夹带着火光的紫气。
另一名双瞳中散发出幽幽乌光的紫氲对他点了点头,蹲到虚渊的尸体边,这名紫氲瞳中乌光大作,来回扫过虚渊残缺的尸身。
片刻后,这名紫氲站了起来,对绺衍说道:“绺衍阁下,已经可以确认了,杀掉虚渊的,正是之前从我殛之塔领地中溜走的人类小子。”
另一名紫氲惊问:“你在开玩笑吧?老勿付,那个只会虚张声势的小子能击杀红氲?”
勿付眼睛一瞪,怒道:“老夫什么时候看错过?你要不信,你自己来查!”
“这人族小子成长实在太快,刚入殛之塔时还是一个执刑者见习,这才多长时间,就已经可以击杀我族红氲战士了,要不要将他……”第四名紫氲若有所思的说。
绺衍沉默片刻,说:“这小子和净蓝、和塔主都有关系,是否要杀他,得由绛弦大人来定夺,毕竟虚渊是绛弦大人的弟子,我们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行了。”
一众紫氲点头,分头散开,绺衍盯着虚渊的残尸看了半晌,摇了摇头,他轻轻一跺脚,虚渊的尸体顿时冒出了火苗,片刻间就已化为灰烬。
垂首目送死去的红氲战士回归天地,然后绺衍的身形也自隐去。
而天空中,朱雀此时已经飞离了纽曼市的区域,火云向着西南方向急速飘离,但那火光却是渐渐弱了,吴源和布莱斯等人早已跟了过去,他们遥遥辍在火云的后方,剩余的三名红氲则是对视一眼,葎沙璎跟了过去,另外两名红氲分别飞向了两座战堡。
以斯加略犹豫片刻,悍然举起了手中的权杖。
“不属于吾主治下的,都是异端!吾主已经将视线移向这个世界,等到吾主降临时,末日审判终将再临!”
随着他宏大的声音,以赛亚投影挥动巨大的圣枪跳上天空,继而朝着黑暗生物聚集的西北方挥出了一道十字形的圣光。
圣力光柱在黑暗议会的战士聚集点中爆发,近百名高阶黑暗生物瞬间就去掉了一半,由于实力差距实在太大,黑暗生物们但凡被以赛亚投影挥出的圣光擦到一点边,都是立马化为乌有。
本是飞向西南方的沙马特骤然回转,随同他一起转向的还有另外那十四名破凡级的黑暗生物,连声怒啸声中,黑暗生物们纷纷化为流光直扑以斯加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