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之喝了口茶水,忽然说道:“齐城粮仓被毁,濮州恐怕将再无平静可言。”
林严默默看了沈安之一眼,沉思了片刻,道:“沈先生此言太过了吧!齐城粮仓被毁,虽然对濮州影响不可谓不大,但是濮州多年来未曾发生战乱,粮食丰足,濮城应该还有一些余粮,两地分担分担,应该可以挨到明年开春。”
沈安之嘿嘿冷笑两声,“如若濮城的粮食到不了齐城呢?”
林严愣了愣,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沈安之从不说妄语,他既然能说出此话,必定是有了想法,“沈先生请明言。”
沈安之站起来,来回走动了两步,忽然看向林严,缓缓说道:“主公,你我都忘记了一个人的存在。”
忘记了一个人的存在?林严沉思良久,心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名,惊呼道:“高勇泰?”
“正是他,降兵身无武器,心无战心,怎会轻易叛乱,此次事变,定然是高勇泰在其中做鬼。”
林严猛的站了起来,脸色变换不定,来回走动,好一会儿,林严才止住步子,朝沈安之问道:“高勇泰现今身在何地?”
沈安之想了想,回道:“广县。”
林严心中一惊,讶色道:“广县?那可是濮州第一大县,地大宽广,人口比之齐郡也少不了不少,周烙怎会如此大度,放心把此县给他驻军?”一山难容二虎,就算高勇泰这支老虎已经没有了牙齿,但是手下依然有兵五千余,周烙怎会轻易放任他不管?
沈安之苦笑两声,斟酌了一番,道:“周烙爱名,高勇泰曾经贵为一州之主,当日有难投降周烙,周烙爱己身名,自然不能对他做的太过分。”
林严脸色沉重,咬着牙道:“一山难容二虎,高勇泰手下又有兵马,不早早处理,更待何时?周烙糊涂啊!”
一通百通,林严对于今晚的事变终于是有了明悟,齐城粮仓被毁,众军无粮可用,只得请求濮城运粮来救,而广县乃是濮城到齐郡的必经之路,运送粮食必然要从他那里过,高勇泰只要派兵暗做强盗,伏击运粮部队,粮食万难到达齐城,一旦齐城无粮可吃,三军士兵必然暴乱,到时,高用泰便有了可趁之机。
林严更是暗暗猜想,高勇泰是否已经与周烙达成了联盟,共同对抗孙百成……
沈安之道:“齐城无粮可用,一定会命下属四县集粮,四县刚经战乱,可用之粮本就不多,此次在被齐城重压,人心难免……”
林严也是心情沉重,四县之中,除了里县外,其余三县可以说已经是被自己掌握,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现今齐城无粮,如若真的命四县集粮,自己又该怎么办?
距离粮仓被毁,已经过了十天,齐城粮食危机全面爆发,为解一时之需,成益三度下令下属四县调集粮食进齐城,不过下属县镇的粮食本来就不多,要供给齐城六千余名士兵食用,明显是杯水车薪,在过五天,齐城将会全面断粮。
粮仓被毁的第二天早上,成益便派人前往濮城告急,可惜现下已经过了九天,濮城那边却是没有传来一丝的消息,就连前去送信的士兵都没有回来,情况变的有些不对。
进入八月,天气已是越发的寒冷,太守府议事厅内,众多将领围坐两旁,林严坐于左边倒数第三位,身上虽然穿着厚重的棉衣,心中却是一片的冰冷,下属县镇如今已是无粮可调,太守府存集的少量粮食也是被全部调集出来,全城可以买到的粮食全部被成益以大价钱买进,存于太守府,可以说,除了向百姓抢夺粮食外,齐城全境可以运用的粮食已经全部集中于太守府,可就算是这样,齐城可吃的粮食,也只能最多坚持五天不到。
成益一脸苍白的坐于上首,入主齐城不到数月,一切的雄心在粮仓被毁的那天晚上都已经被磨灭,如今剩下的,只有着急,彷徨,无奈……
囚地的暴乱原因,已经被查明,正是林霍所为,虽然事发当晚,林霍便已经被杀,但是他的身份却是不简单,这个夏州人,最早跟随的便是高勇泰,虽然军中的地位不高,却追随高勇泰多年,一直是高勇泰的亲兵近卫,高勇泰败逃濮州后,其军中有一部分士兵被分散加入现今一切都已经明白,这次粮仓之事,很大可能便是高勇泰暗中所为,九天前,成益亲写书信,派人前往濮城告急,并把自己的猜想写在了信中,可惜现今已是过去了九天,濮城那边却是没有传来一丝的消息,就连前去送信的士兵也是没有回来,情况变的越发的不可预料,此时已是深夜,心急不定的成益连夜招集众将领前来议事。
议事厅内,气氛静的有些可怕,众人被招集而来已经快有半个时辰,却始终没有一人率先开口打破沉静,东城守将王德第一个忍受不住厅内的气氛,站出身来,朝成益拜手道:“将军,送往濮城的书信始终没有回复,齐城粮草不多,最多还能坚持五天,我等不能干等下去,末将请令出兵寻粮,已做入冬之用。”
成益默默看了王德一眼,道:“如何寻粮?”
王德看了看成益,斟酌了一番,道:“齐城百姓家中定然有余粮,可下令朝他们征粮。”
成益脸色一冷,“百姓如若不从,又待如何?”
王德见成益脸色有变,沉思了片刻,咬了咬牙,道:“百姓如若不从,可出兵强行征粮。”
成益猛的一拍茶几,站起身来,手指王德,怒道:“王德,亏你还是濮州之人,良心都让狗吃了?我成益身为军人,就算不能保家为国,也绝不去祸害百姓性命,眼下即将入冬,我等如若抢了百姓的吃食,他们又拿什么活过今年冬季?”
王德一脸羞愧,可是心中却是不服,命都保不住了,还管别人死活作什么?
“末将胡言,请将军恕罪。”
成益哼了一声‘退下’,摆了摆手,坐了回去。
成益刚坐下,一人站了出来,拜手道:“成将军,王德校尉所言其实也有可行之处,将军可以下令百姓拿出家中多余的粮食,府中出大价钱买来就是。”说话之人名叫邓聪,官拜西城守将,乃是齐城的第三号人物。
“百姓得到在多钱财又有何用,能拿来当饭吃?”成益挥了挥手,示意邓聪退下。军中的规矩成益又如何不知道,这道命令要是真的下达下去,下属的士兵恐怕立即就会逐一上门去抢夺粮食,就算军令在怎么严密,可是法不则众,难道成益还要拿着刀一一个去监督他们买粮??
邓聪看了成益一眼,皱了皱眉头,坐了回去。
成益默默扫视了下面众将领一番,沉思良久,忽然说道:“濮城那边无一丝消息传来,恐怕有变,明日,我预率三千士兵北归,查明实情,齐城暂时由王德镇守其令。”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愣了半愣,林严第一个站了出来,急声道:“将军万万不可,濮城如若有变,将军此去,岂不是羊入虎口?还是多派哨兵,等探明实情在做打算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