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这个表情看着我,这城中受叶老板恩泽的可不止我一个。”颜卿的嘴角挑起,孤傲的面容也因此而柔和。他忽的锁眉,看着如斯:“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如斯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如斯,你为何不学习学习你的老师呢?”颜卿叹了一口气,仿佛看见了当年为流民百姓奔波的三公子。他的脸色重新变得凝重,目光里全是钦佩。“三公子英年早逝,活的确实不长。可他的生命并没有因此而终止,若非他,目下的我也不会因为这受难的国人而留在这随时有杀身之祸的京都。我都能以三公子为榜样,你为何不能?”
“倘若三公子知道你如此作为,必定会……唉,如斯,三公子会如何我想你心中自然比我更清楚。你这样,怎对得起他!”
颜卿的一番话,令如斯心神具颤。
她的眼前,三公子那轩朗的眉眼渐渐浮现。他笑看着自己,伸手指着不远处的田野与劳作的流民,朗声笑问道:“你看见了什么?”
田垄上的风将他们的衣袂吹的翻飞,缠绵在一处。远处的稻田仿佛大海之中的滚滚浪涛,随着风的方向不断的翻滚。那些劳作的流民,脸上带着久违的笑意,在阳光下散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我看见了希望!”那时候的她,如是回答。
那时候的三公子,眼睛明亮的如同最皎洁的星辰。他笑着点头,轻轻说道:“不愧是我的学生!”
“你所见的希望,便是我敢作敢为的动力。人有希望就能活下去,怕只怕人还活着希望却死了。他们对美好的生活怀有希望,就说明他们愿意为此而奋斗。而我,也会因此有动力帮他们创造这个机会。”
当年三公子所说的话,即使过去这么多年,如斯一个字一个字都记得如此清楚。她蓦然睁大了双眼,泪水慢慢的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竟愚蠢至此!
如斯笑了起来,这笑容可比姣姣春日。她擦了眼泪,看着颜卿,笑着说道:“我明白了。”
颜卿长舒了一口气,点头:“你能明白就好。”
“颜医师,倘若你不嫌弃,能否让我跟在你身后学习医术?”如斯突然发问,又仿佛生怕颜卿不答应,连忙说道:“我也只是……只是想学习你,你也说了,城中正缺医师,多一个人手也是好的。”
颜卿被她着急的模样逗得一笑,说道:“我何时不答应你了,你且养好你的身体,悬壶医馆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如斯再也不抗拒他人的照顾,她听从一切安排,只要能将身体养好。除了养好身体之外,她每日用时最多的便是阅读医书。颜卿带过来的书,几乎是三四天便被如斯看完。而如斯的记忆力又是奇好,颜卿怎样考问,如斯都能完美的答出来。
就这样,岁月在两人一问一答之中悄然划过,转眼,便是八月下旬。
这段时间,如斯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虽然她仍未见到叶雍睿,但心中已不似初醒时那般绝望伤感,更多的,她感觉到肩上的重任。这是她给自己所加的责任,她要完成三公子的遗愿,将他的生命继续下去。
这些时日,除了如斯的身体完好以外,京都里又出了一件轰动人心的大事。红袖阁突然出现的头牌在一夜之间艳名远播,一时间风光无二。一直堪称花街龙头老大的花满苑也竟因为这位姑娘而失了风头。这位风情万种,才名艳绝的头牌名叫音三娘。
同时,经过一年多的养精蓄锐,宣宁州越之国朝廷开始策划反攻,要将失去的土地收复。而此次挂牌出征的,竟是皇后孙之岚之兄孙齐云。
国人听此消息,暗暗雀跃。他们期待着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了。压抑在失地上空的阴云,也因这消息而逐渐散去。
如斯开始进入悬壶医馆,正式成为了医馆的一名学徒。为了方便起见,她特地扮作男装。成日里与药童混做一处,竟无一人知道她是女儿身。也正因为跟随着颜卿四处奔波出诊,她也了解了目下京都的状况。
京都在原本内外二城的基础上,在外又添了一圈长城以作军事防固。而原本在外城生活的流民经过疫病一事已死了大半,而剩下的人则混着部分百姓专门为砂之国修筑防卫长城。剩余的国人男子则充入奴隶营,女子则充入兵妓营。
也正因为每日的奔波,如斯也见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场面。她心中难过,常常是攥了一双拳头回到医馆。
她所见的,是砂之国人随意呼喝国人为“阿塞黑”,看着国人竟如畜生一般被砂之国的贵族圈养在猪圈里,吃砂之国贵族吃剩下的饭,喝他们洗澡剩下的水。也正因为如此,生病的国人格外的多。可砂之国人却并不为他们请医师——一只“阿塞黑”是不值得耗费砂之国贵族一个子儿的。
悬壶医馆之所以能在京都立住脚跟,不仅是因为砂之国贵族目下也愁在没有带医师来,更是因为悬壶医馆背后的势力。这股势力,让砂之国不敢小觑。
这一日,如斯回到悬壶医馆,照例拿出纸笔记下今日所见所闻。她咬着唇蹙着眉,想了半天,搁下笔才敢将心中想法说与颜卿:“老师,为何不让多些人来医馆学习?”
自从如斯跟随颜卿学医之后,便一直尊他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