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个好消息。”流民里有人叫好。
“保不齐有一天西冷州又会回到越之国的统领范围之内了。”众人嘻嘻哈哈起来，连日的折磨并未使他们放弃希望。“我们的国家还在，我们终有一天会回到故土。”
如斯虽是笑看着这一切，但她的目光里满是愁绪。如此盘查，不知何时她才能离开西冷州继续南下。
“当年的州令福大人若在天有灵，也绝对不会让我们受到夷狄的欺辱。我们总有一天会将他们驱逐出我们的国土！”
“是啊，当年福大人在的时候，西冷州是何等的太平繁华。唉……可惜福大人英年早逝，不然……”
“福大人如此倒也好，省的他看到如今国破之惨，也不定会伤心成何等模样。他如此，也少受了些折磨。”
有汉子吐出嘴里的草茎，冷哼一声，扯着大嗓门道：“啊呸！我看啊，当年朝中若是能多几个像福大人这般的大臣咱们越之国又怎会遭此劫难！”
“你说的对，也怪朝廷无能！”
如斯听着他们诉说这三公子的往事，心中凄然。但只是片刻，胸腔之中又燃起了无穷的斗志。她笑看着众人，灰灰的脸上一双银眸放着异彩。
如斯在西冷州城内一待便是十日，十日之后，她随着流民与军队继续南下。如此风餐露宿的行了整整三个月，她才在六月的下旬到达了越之国的京都。
此时的如斯，衣衫褴褛，满身风沙，面目全非。她到达京都的第一刻便是想要去花满苑寻找福音，然而作为军中奴隶，如斯又辗转多次才能脱身而去。可是当她到达花满苑的时候，却发现，福音早已消失在了这个地方。
“你慢些吃，别噎着了。”秦大娘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如斯，满眼的心疼。
三天前薄大叔在花满苑的后门找到如斯时，被吓了一大跳。他完全没有认出来眼前这灰头土脸，骨瘦如柴的小丫头竟是如斯。他将她抱回来的时候，她轻的如同一片羽毛，风一吹就能把她吹走。
“慢些吃，喝些水……”薄大叔给如斯倒了一杯水，又伸出手给她顺气。
如斯的样子，像是恨不得连陶碗也吞下去。秦大娘怕她吃得急了，连忙把馒头端走，柔声道：“喝水，喝水，别老吃干的，等下该噎着了。”
如斯喝了一大口水，放下茶盏顺了一口气，急声问道：“福音去了哪儿？”
“福音？”秦大娘不明所以。
如斯一愣，继而转口道：“鸢尾，是鸢尾姑娘，她在哪儿？我要见她！”
秦大娘与薄大叔面面相觑，神色古怪。如斯心中一凛，声音更加急了：“她在哪儿？”
“丫头，你先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说，如何？”秦大娘虽是闻着，却不由分说的扶起如斯带她回房。
如斯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用力挣开秦大娘的双手，抬头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问道：“她到底怎么了？”
薄大叔看了一眼秦大娘，叹了一口气，索性答道：“她死了。”
如斯只觉得瞬间被浸入了冷水里一眼，尽管是三伏天气，她竟冷的全身打颤，思绪也被冻结。过了许久许久，她恍恍惚惚的抬起头看着薄大叔，声音飘渺的仿若轻絮：“你说她死了？”
“这不可能！她成功了！她怎么会死？！她现下应该正活的风光！她怎么可能会死！薄大叔，你听谁说的？！你肯定是听错了，福音她不会死！她不会死！”如斯咬着牙喃喃自语，她紧蹙着双眉，眉间是万丈深渊。“福音她不会死！不会死！我不信！”
“丫头，鸢尾一夜成名，身价倍涨。丫头，你想想看，这花满苑里的姑娘哪个不眼红，哪个不嫉妒？我听人说，鸢尾……是中毒死的。”
“是谁下的毒！”如斯猛地抓住薄大叔的胳膊，指甲陷入他的肌肤，目眦欲裂。
“不知……没有人知道。”薄大叔撇过头，不再看向如斯的双眼。
如斯松开双手，气息一滞，血气上涌，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喷射了出来，染满了整个衣襟。她眼前一黑，向后倒了下去。
如斯一连睡了三日。
在这三日之中，她总是反复做着同一个梦。
她梦见大雪纷飞的清晨，她走在相府的石径上。四野具静，白茫茫的一片。不断的有雪花自高高的云层飘落，落了她满头满身。她走在这条没有尽头的小径上，目视前方。这样走了很久，终于迎面走来了一个人。
那是三公子。
他带着灿烂的笑意看着如斯，只是那原本就因病而苍白的脸因着雪光更加白皙。他朝着如斯笑，伸出手为她拂去肩头的雪花，眯着眼睛轻声说道：“你明日来松临阁，我教你抚琴，好不好？”
如斯抓着他的手，仿佛抓着一截救命的浮木。他的手指一如往昔那样寒冷，她紧紧的抓着他的手指，大颗大颗的眼泪自眼眶落下：“好的，好的……我去！我去！”
她一叠声的答应着，唯恐他改口。
三公子笑着抽出手指为她揩掉泪水，说道：“你答应过我，不哭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如斯泪水决堤。她“哇”的一声扑进三公子的怀里，然而，她所触到的却是一片虚无。她倒在了雪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