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今晚开始,让哥辛苦了。”萧绰站了起来,倚着他的肩膀说。
“这会是为兄最特别的生辰,永生难忘。”韩德让袖内拿出折扇,轻轻展开,估摸着妹妹快到了,笑容满面的走出去迎接,“庆儿别让臣失望吧。”萧绰跟在身后,“慢点,等我。”
雪儿从侧门走了出去。
门口,萧道宁夫妇带着三个孩子缓步走来,萧绰一身橘红色便服,见了菩萨哥连忙牵了过来,小女孩手里拿着幅字,递到韩德让手上,“送你的,舅舅。”做了个鬼脸,挣脱萧绰的手,独自向花园跑去。
“慢点别摔着。”隆绪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陛下哥哥也在啊。”
“当然了,我们去玩吧。”声音渐渐听不见了。
“放心吧,小妹,有人跟着呢。”韩德让看着有些紧张的妹妹,解释道。
“走吧,到书房里看看,菩萨哥送了什么?”萧绰拉着清儿的手,大步流星进了书房。
书房坐定,韩德让轻轻展开卷轴,“寿比南山,佳偶天成。”韩德让脸色十分诧异,“怎么会有佳偶天成啊?”
“小妹不知道,我是叫她写‘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清儿一脸窘迫,
“走,去问问她,这小妮子究竟在想什么?”萧绰收起卷轴,一马当先的向花园走去。
“小妹你们两个在这坐会儿,我回来告诉你们答案。”韩德让满心好奇,怕两人一起过去会吓到孩子,遂如是说。
花园里,隆绪放下架子替娇滴滴的小妹妹推着秋千,菩萨哥坐在上面开怀大笑。
“小妮子,告诉姑姑,你送给舅舅的礼物上写着什么?”萧绰弯下腰笑问道,小丫头眨了眨眼睛说,“寿比南山,佳偶天成。”
隆绪哈哈大笑起来,“妹子,知道‘佳偶天成’是什么意思吗?”
小姑娘摇了摇头,一脸困惑,韩德让哑然,拿过萧绰手上的卷轴,轻轻敲了她脑袋两下,“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意思,你就写了送来了。舅舅生气了。”韩德让故意板着脸说。
“可是…。。舅舅不是送给过陛下哥哥这样的字吗?”
“妹妹啊,相父是送过啊,但是那是结婚的祝福语,不是祝寿的。”隆绪强忍着笑解释道。
“对不起。”小姑娘从秋千上跳下来,跪倒在地上道歉。
“不要紧,不过以后不能犯这种错误,不懂的要向娘问清楚,知道吗?”韩德让把她抱了起来,亲了两下面颊,说道。
女孩重重的点头,站在身边的隆绪突然问道:“等你长大了,做陛下哥哥的佳偶好不好?”
此话一出,萧绰和韩德让顿时一惊,对视交流“这个也太早了些吧”
“佳偶就是可以经常和陛下哥哥一起玩吧?”怀中的小女孩睁大眼睛问道。
“是的,我们就可以经常在一起,谈音律,绘丹青,工书法你喜欢吗?”
“喜欢。”
“那过几年哥哥会去接你进宫来住哦?”
“好,我会好好练习的,把这些做得更好。”菩萨哥认真的回答,小小的心中只觉得陛下哥哥很喜欢和她在一起,她也是如此。
“这是我们约定?”
“当然,我会记得。”小女孩大声说。
韩德让把她放了下来,让她去找她的母亲,小女孩向花园门口走去,嘴里喊着娘。
“绪儿,你不是在逗她吧?这小丫头机灵着呢?”萧绰认真的问道。
“儿臣是认真的,儿臣喜欢她。”
“那好,再过两年,皇后要是还没有孩子,娘会立即采取正式的选妃程序,娘很喜欢她,好好待她吧。”
“儿臣会珍惜上天的恩赐。”
萧绰对着韩德让大笑起来,眉目传情“怎么会完全一样?”
“不要问我,不是我教他的。”曾经他对萧思温说过同样的话。
在母亲爽朗的笑声中,隆绪隐隐感觉到一种神奇的缘分正在悄悄延续。
三人并排步出花园,雪儿焦急的站在门口,见他们出来,忙说:“太后陛下,口谕已经传到。”
“很好。”
另一位音儿亦来复命,“奴婢去看过了,恒德将军确实卧病在床,三公主在亲自照看。”
萧绰微微点头,没有言语。
再次踏进书房时,清儿正无比迷惑的看着女儿,韩德让轻轻走过去,在妹妹手心比划一番,清儿顿时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皇太后和哥哥,还有正在和萧道宁闲聊的皇帝。
韩德让再次对她点点头,表示确认,良久,清儿终于恢复了常态。
少时隆裕夫妻满面笑容的走了进来,双双红色华服,新婚燕尔,甜蜜无限。
王妃拿过侍女托盘上的锦盒,走到韩德让面前,躬身道:“请相父试衣,要是不合适儿媳好去改。”
韩德让感激不已,“王妃殿下您真是费心了。”
“请叫儿臣悦儿吧,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王妃笑答。
“好听的名字,谁给取的?”隆绪笑问。
萧悦羞涩的低下了头,看向自己的丈夫。
“裕弟你真的好雅兴。”
侍女带着韩德让下去试衣,那是名贵的熊皮加上炉火纯青的针法,绣制的裘泡,冬季的御寒上品。
“厉害啊,真的厉害。”韩德让由衷的夸奖。
“您见笑了。”萧悦谦虚的回答,“真的很高兴您喜欢。”
侍女们来来往往,膳食齐备,韩德让一声开席,笑意中难掩失落。萧绰亲奉酒盏于前,低语道:“真的要执行第二方案?”
“为了先帝,不能把他废了,我不会有事的,不用担心,帮我安抚好母亲。”
“嗯。”
是夜欢歌,人人尽兴。
初夏清晨,庭院中还残留着丝丝凉意,种满兰花的小景,颇令人陶醉,轻摇折扇,漫步花丛,心头却被愁思绕,那日寿宴过后,他有意等了三日,恒德病好些了,他谋算着要开始行动了,故,今日早朝后将南枢密院的公文交予皇帝批阅。御书房内皇帝埋头,神情专注,批阅细致,猛然间此情此景让他犹疑顿生。
如此前途无量的贤君,有一个能征善战的帅才胞弟,福兮祸兮?为了皇帝的未来,让隆庆从此消沉也许更好,自己还会少很多麻烦,皇太后虽会觉得可惜,但也会渐渐接受吧。
置身于兰花丛中,他犹豫了,脑子有些混乱……。
“普贤奴,很厉害啊,小小年纪就可以号令众人,真是我们家天生的良马,将来一定要替父皇号令三军。”
“是,儿臣记住了。”
先帝殷切的赞许在耳边回响,“不可以,燕妹会失望的,我也难以心安理得,真有那一天的话,绪儿一定有能力解决的吧。”紧蹙的双眉渐渐舒展,轻收折扇,“来人,更衣备轿,鼓乐齐开。”说着向卧室的更衣间走去。
“王爷您找下官吗?”侍卫长见韩德让换好朝服出来,问道。
“是,”韩德让低声交代了一会儿,侍卫长瞪大了眼睛,“王爷…。。”
“不要怕,传完话到萧将军的府邸找我,吴王不会跟下面人过不去的。”
“是。”侍卫长惊疑的答应一声,犹犹豫豫的去了。
府门前鼓乐声喧,宫女身着锦衣,前呼后拥。
云儿微笑着放下轿帘,一路吹吹打打绕着上京城走了一圈,百姓们诧异而惊喜的簇拥围观,轿帘上绣着的兰花翠竹,茂盛浓密,栩栩如生。
上京城的各级官吏无不震惊,“楚王爷素喜低调亲民,今日何故改了性子。”个个沉思而不得因由。
皇城内,宫女闻得乐声,竞相传告,皇帝听报,微微抬头,“相父辛苦了,开始了。”心思掠过,继续批阅着公文,目光扫过奏疏,双眉微皱,似有不满。
皇太后听得乐声,低声吩咐,贴心婢女盈盈转身,出了宫门。
吴王府邸,侍卫长颤抖的站在前厅,低头避开隆庆火辣辣的目光,“砰”一声,茶盖砸在茶几上,“好,本宫在这里等着他兴师问罪,看他奈我何!”隆庆怒火中烧。
侍卫长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身后的大门重重的关上了。
离萧将军府门二里处,侍卫长追上了韩德让的轿子,“没事了,替本王叫门。”
鼓乐声声声入耳,脚步声步步逼近,卫国公主匆匆补妆,带着侍女门外迎接,萧恒德在后院停了箭法,向前厅走去,一身紫袍,大病初愈,心里老大不满,“真的好大的排场,这架势快赶上横帐贵族了。”
韩德让掀开轿帘,轻轻展开精美的折扇,满面春风的下了轿子,长寿奴盈盈下拜,“相父安康。”
韩德让左手一抬,长寿奴直了身子,前方带路,“相父请。”眼珠不停的转着,“母后究竟圣意如何呢?”
萧恒德坐在前厅的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来人,韩德让径自坐了下来,“伯父今日正在当值,王爷要传旨的话,怕是走错地了。”语气略带嘲讽。
韩德让瞥了眼放在一边的箭囊,心道:“看来他完全没事了。”微笑道;“本王原是想关心下公子的病体,看起来本王多虑了。”眼神四处扫视,终不见延寿奴身影,不由心中一抖,“这孩子她…。”
“公子,尊夫人怎么了?可否出来一见?”笑意中带着一丝威慑,萧恒德脸色顿时阴了下来。
“回相父的话,小妹她病了。”
韩德让陡然变色,“怎么回事?本王去看看一下。”
三人边说边向延寿奴的房间走去,药香扑鼻而来,韩德让加快了脚步,收起了折扇,撩开纱帐,十五岁的公主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韩德让轻按脉息,心底流过阵阵忧思。
“照本王的方子抓药,全天都得有人,她的身体底子很好,活生生给累出病来的。”韩德让拉高了声调,“皇太后陛下加恩大父房,越国公主七岁就进了贵府,如若品行不当,则无话可说,然人人都知道公主个性安静贤淑,一心要为夫家诞育子嗣。这般品行若有三长两短,公子自己掂量。告辞”
韩德让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长寿奴喜忧参半的看着前方,适才她迎接韩德让进门时,韩德让在耳边轻语道:“皇太后准了排亚的意见。”可妹妹病成这样……
时近晌午,韩德让的轿子在秦王宅邸停了下来,缓步走了进去,母亲的上房内传出欢快的笑声,雪儿正在和陈国夫人讲着笑话,陈国夫人靠在床榻上,看起来起色不错,见儿子进来,喊道“来了,让儿,雪姑娘等你半天了。”
“夫人您说什么呢?奴婢是来陪您的。”雪儿笑着否认,看向韩德让“二公子午安。”
“既然让儿已经来了……”陈国夫人话未讲完,耳边响起推门的声音,“夫人您还好吗?”萧绰一身浅蓝色常服带着浅浅笑意走了进来,走到韩德让面前,抽出他袖内的折扇,替陈国夫人扇风,笑道:“让哥辛苦了,这阵势吓到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