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再次睁开眼时,赫然是躺在了一张白色的病床上,而一个穿着白袍呆着口罩的男子正在我眼前比着灌注了液体的塑料针筒。
“你要干嘛?”我如临大敌般从床上跳了起来,胳膊上顿时传来一阵伤口撕裂的剧痛。
“你醒了?是我啊!”白袍男子说着拉下了口罩,却是之前的出租车司机。
“你别怕,这里是我家。我没把你送警察局去。”
“你不是出租车司机吗?怎么又当起医生来了?”我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我本来就是医生,用自己家的门面开了家诊所。可是这年头医生也不好混,没办法,我只能去租了辆车,趁诊所没业务的时候载载客。平时这家诊所都是由我老婆看着的,她跟我学的医术。”男子说着憨憨地笑了笑,放下手中的针筒,朝我走了过来。
“你得赶快躺下,不然又得撕裂伤口了!刚刚还记得在车上晕过去吗?就是因为失血过多了!”男子说着扶我到病床上坐下,将我胳膊上再次渗出血来的绷带拆去,重新包扎。
“你可不能再乱动了!再乱动再失血的话我也没办法了。我这儿最后一袋O型血也给你输了。”
“你给我输了O型血?”我几乎失声大叫道。怪不得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全身的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都无比疼痛,原来就是这家伙给我输了O型血。人类的O型血进入到我的体内,自然会遭到龙血的排斥反应。
“对啊。取出子弹的时候你流了很多血,当然要输血了。怎么了?放心吧,我给你测过血型的,不是A的不是B的,也不是AB的,那肯定就是O型喽!况且O型血是万能血,就算你是稀有血型的也不会产生排斥反应。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了……”我讪讪地说道,随后安静地坐在病床上看着男子拿着绷带在我胳膊上一圈一圈地娴熟地环绕着,包得整齐契合。
“谢啦……”
“不用客气,一共是一万两千新台币。”男子忽的站了起来,朝我伸出了手。于是我尴尬地笑了笑,果然天下没有白痴的午餐,更没有白输的血。
“我没带钱……”
“没带钱信用卡也行。”
“也没带信用卡……”
“那说吧,你带了什么?总不至于叫我免了你车钱又免了你药钱吧?那我这个好人做得可不是亏大了!”
“我就带了这个……”说着,我从地上捡起了血淋淋的手枪,上面还遗留着浓重的火药气味。
“咦——我才不要这东西呢!要是被警察抓了的话少说也得关个十年八年。老婆!他什么都没有怎么办?”男子说着冲门外望风的女人喊了一声。女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喊什么喊?!难道没看见我正在观察有没有警察跟来吗?!”女人气势汹汹地指着男子说道。
“不是……他没钱……”男子委屈地指了指床沿上的我。
“没钱信用卡也行。”女人说着不时探头紧张地望着窗外。夫妻俩果然如出一辙。
“也没信用卡。”
“那他有什么啊?”像是料到女人会这么问,男子说着拿过我手中的手枪,递了过去。
“你干嘛?谋杀亲妻啦!”女子一怔,吓了一跳。
“不是……他只有这个。”男子说着慌忙把枪扔回到我的手中。
“私藏军火是要判刑的,我们就是一介百姓,可不像他沐郓,这东西我们不能要。”女人拉过男子在他耳边小声嘀咕道。
“这我知道,可他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了啊。”
“那儿,那儿……”女人说着斜眼垂涎地瞟了瞟我手中纯铂金手链。
“可是他这东西少说也得几百万台币,我们的医药费才几万块,是不是太黑了啊……”男子说着也瞟了一眼我手上的铂金链子,回过头去继续和女人小声嘀咕。可是他不知道我的听力异乎常人,他们所说的全被我听得一清二楚。
“黑什么黑!我们还救了他的命呢!一条命值多少钱?金钱有价,生命无价啊!你看他一看就像个有钱人,他哪会在乎这点东西啊。上百万在我们眼里是一笔巨款,但在他们眼里……”女子一时语塞,像是想不出什么贴切的比喻。
“在他们眼里是什么?”男子追问道。
“眼屎!”女子拍手叫道,不得不说,这个比喻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
“轻点!小心被人家听见!”男子拉了拉女人的衣襟,朝她使了个眼色。
“哦……”女人应了声,于是清了清嗓子,转过身来对着我。
“想要这个是吧?”还未等女子开口,我便解下了腕上的铂金手链,递给了她。
“送给你们好了。”
“真的?!太好了!我就说你不会在乎这点小钱的!”女人说着一把夺过手链,于手中使劲摩擦着。
“你真的要送给我们?”男子再次询问了一遍,似是有点不敢相信。
“当然。”说罢,我从病床上站起,朝着门口停放的那辆出租车走去,“但是,你得把这辆车给我。”
“好!成交!反正这辆破车也值不了几个钱……”还未等二人把话说完,我便坐到了驾驶座上,打了火,朝着前方疾驰而去。对于台北我是算不上熟悉的,有这辆车的好处就是我能尽快赶回到酒店。
“老大,你动作好慢哦!怎么才回来?我们把沐婈带回来了!”刚一推开套房的门,预枫便欣喜地迎了上来。脸上微微还有几道有待愈合的伤口。
“老大你的胳膊怎么了?”
“没事,沐婈呢?”我推开预枫,径直走了进去。
“在你的房间里呢!不过……”
“不过什么?”
“她好像一直都在哭,而且也不说话。”
“能不哭吗?”预阳从落地窗前转过身来,“我要是有这样的一个爸爸,我也得哭。”
“沐郓怎么了?”
“老大,你有所不知,沐郓竟然是一个人狼!你看,他的爪子把我的脸都抓破了,伤口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愈合。”
“人狼?”我略微有些吃惊,尽管各色种族的人已经是见惯不惯,但是沐郓是一名人狼还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那沐婈呢?她没事吧?”我急切地追问到。
“没事是没事,就是惊吓过度,一时还没适应过来。”
“我知道了……”我沉吟了一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木头……”站在门口,我低低地唤了一声侧卧在地上背对着我的披着婚纱的女孩。女孩没有回过头来,而是将纤首埋在臂腕里嘤嘤地哭泣。我走了过去,扶住她纤弱的肩膀,蹲在了她的身边。
“别哭了,我在这儿呢。”
女孩抬头望了我一眼,星眸含泪,梨花带雨,还是那样一副精美绝伦的面孔。可是在我看清女孩的瞳仁时,身体却重重地一颤。由于忧郁症的缘故,沐婈的瞳孔里总有一丝淡淡的忧郁,而她,没有……
“你不是沐婈!”我松开她,从地上跳了起来,黑色的气息从我的周身辐射而出。
“老大,怎么了?”预枫预阳闻声跑了进来。
“她不是沐婈!”我大喊着将双手按在头上,突生的指甲狠狠地刺入到头皮中,鲜血顺着脸颊流下。
“怎么可能呢!老大,你看她长得哪里不像沐婈了?你别这样!仔细看看!”
“她不是沐婈!她不是沐婈!不是!”我歇斯底里地吼着,头痛欲裂,体内的细胞开始躁动。
“没错,我确实不是姐姐。”女孩从地上站了起来,含泪说道。
“姐姐?!”预枫预阳大吃了一惊。
“她是沐婈的孪生姐妹!不是沐婈!不是——”随着透彻心扉的呼喊着,指甲猛地又伸长了一寸。
“沐婈去哪了?她人呢?你先别哭啊!到底怎么回事!”预阳见我如此狂暴模样,摇着沐清的肩膀咬牙切齿地问道。
“老大你先不要着急!没事的!沐婈不会有事的!”预枫说着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唔唔……姐姐……爸爸说姐姐昨夜和你私奔了……所以连夜把我从伦敦叫了回来……要我代替姐姐嫁入台南帮……”沐清说着全身瘫软,哭泣着坐到地上。
“不可能!他撒谎!昨夜我明明用灵息查探过沐婈!是他带走了沐婈!对!灵息……”呐喊着,我竭尽可能地平静下呼吸,颤抖的双手按住胸口,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追踪沐婈的气息。
“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随着风息的进入鼻腔,我能感受到眼眶中迅速开始充血,体内的血液正如熔岩一般滚滚沸腾,喷薄在即。耳畔,开始一遍遍回响起恶魔绝望的吟唱——
杀戮,是你的本性。
邪恶,是你的魂灵。
鲜血,是你的祭品。
恐怖,是你的代名。
沉睡的毁灭之神即将睁开血红的双眼,一切将是你卑微的奴仆。苏醒吧,我的主人,你的眼前有万万亿可口的祭品……
“快走!”趁着我还有最后一丝意识,双手一扇,登时刮起一阵狂风将三人卷出门外,房门也哐当一声重重地摔上。
体表的龙鳞开始迅速地窜生,指甲再一次伸长,背部的棘刺带着血肉突起,视野渐如一面鲜红的画轴缓缓摊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