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锅里,黑黑黄黄的油中,几根泛黑糖色的油条翻滚着,冒着黑糖色的油泡泡。
粗瓷碗,盛着白粥,粗瓷小碟,盛着咸菜。
一双双的竹木筷,染着污渍。
没有了坊间的精致美食。
没有了堪称艺术品的精瓷、金筷、银匙。
从小,他锦衣玉食。
从小,他倍受呵护。
从小,母亲对他百依百顺。
他没有受过半点委屈。
只因他的母亲,是皇上最宠爱的安妃,多年来,盛宠不衰。
“可是,你为什么不早一点来呢!”晨曦心里,有些沮丧。
接旨的那天,最亲的爹爹,却无法庇护她。
乔装的第一天,周围都是不熟悉的人,遭尽白眼,可为了不暴露身份,她忍了。
出走的第二天,见到了姐夫,却一场惊悚,只有一个陌生人,于她有一饭之恩。
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个熟悉的人,晨曦头一次感到无助和孤独。
“晨曦,接了婚旨之后,你有和我说过吗?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席君宁将连日来的苦水,一古脑的倾泻出来,“我都在这边住了两天了,就为了找你!”
晨曦咬住嘴唇,无言以对。
他有未婚妻,她接了婚旨,他和她,本就是陌路人。
“晨曦,我,喜欢你,我不想见到你受苦!”席君宁读懂了晨曦的眼神,一直埋藏在心底的话,他今天终于说了出来,此时的情势,也已经容不得他再犹豫了。
“你喜欢我,我就不会受苦吗?我就可以拒皇婚吗?”他能庇护她吗?她不知道。
“那么,你想怎么办?”席君宁从没见过晨曦这么不自信。
“皇上给晨曦的婚旨,时间是三天后成婚,躲过了这三天,算是抗了旨,便可以不必理会婚旨了。晨曦要回家,然后上京见皇上,请求皇上准许,呃,退婚!”晨曦眸里透着坚定。
“皇上赐婚,当然有周密的考量,并不是你说退就能退的!”席君宁犹疑着,“而且,你一个臣女,如此冲撞皇上,罪涉欺君,并不是你或将军府可以担待的!”
“那,难道真的就只有逃跑一条路了?”晨曦心凉了。
“晨曦,我们一起走,离开这里!”席君宁沉吟了一下,似乎是下了决心。
“天下之大,莫非皇土,难道,我们就一辈子过见不得光,就如现在这样的生活?你不是很厌恶这样的生活吗?”晨曦叹了口气。
她实在不想逃避,她实在很想抗争。
可是,他令她犹豫了。
“我们不会再过这样的生活,晨曦,在这里等着我,身边的银子不够,我骑快马回皇家别宛!我不要让你再过这样的生活。”席君宁握住了晨曦的手。
“银子要用完了,又怎么办?”她还是不放心,心很悬,悬在半空中,很不踏实。
“别想了,能避过一时,再议罢。”他毕竟年轻,生活一直一帆风顺,此刻,也很无措。
又是躲,又是避,躲,避,真能摆脱这被人摆布的命运吗?
望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她惘然。
他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他脸上的焦虑,他的心痛的眼神,那么清晰地映入晨曦的眼帘。连日来所受的委屈,压在心底的沉重,已一扫而空。有爱,很幸福,很甜蜜,今天,终于真切地感受到了,虽然,时间是那么的短暂。
“红荷,到那边的榕树底下乘凉吧,这里的人太多,怪热的,都出汗了。”离开了那个小摊,街上的行人挤来拥去,磕磕碰碰的。
“小姐,这下好了,有七殿下和我们一起,他是皇子呀,是皇上的儿子,有他担待着,皇上不会把小姐怎么样的!”红荷高兴得脚步也跳跃起来。
“暂且避过一时罢,先避过这个婚礼再说!”
她很清楚,他有婚约在身,她也是拒皇婚的待罪之身,前路,仍是崎岖不平。
“早就看得出来,七殿下喜欢小姐!”红荷的眼神,意味深长,“七殿下长得这么好,性情又好,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女婿呢!”
“什么女婿嘛,红荷,你是不是想嫁人了?赶明儿,也让爹爹给你配个好女婿,了却你的心愿!”悄无声息,转移了话题,晨曦狡黠地一笑,松了口气。
不想再提他了,想到将来,她有些不安。
心中有他,却又感叹于前路多劫,纠结着!
“小姐,你别取笑红荷了,红荷不嫁,一辈子跟着小姐!”红荷脸红了。
“胡扯,哪能不嫁呢,哎,爹爹身边的小厮,叫宇平的,不错呀!”晨曦笑着,用手指点了点红荷的脸蛋。
“不,不,这个,不好……”红荷嗫嚅着。
“还知道说这个不好呀,心里有别人了吗?”晨曦瞧着红荷的窘态,“咯,咯……”笑声,逸出唇边。
“小姐呀……”红荷捂着发热的耳根,跺脚,正想说些什么,忽又惊骇地张大嘴巴,“啊,小姐,小,小,小姐……”
听得红荷话语中的颤抖,晨曦疑惑地望向红荷,见到她一脸的惊恐,顺着她眼睛的方向,晨曦转过头去,霎时,笑容凝固了。
一辆华丽的马车前,立着挂着一脸邪笑的琅雅世子朱自坚!此刻,他的神情,止不住的洋洋得意。
果真冤家路窄!
“想不到呀,一品大将军的嫡女,本世子的爱妃,竟跑到这样的地方来了!”
爱妃?!晨曦刹那间浑身的鸡皮疙瘩。
“别紧张!不要瘪了给他看了去!”咬了咬唇,晨曦拉了拉红荷衣袖,“我们别理这个糗无赖,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