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有半个小时左右,方礼潮俩男人才出来了。梁大地一直送出了大门口,直到二人走远,才转回家去。
“去,还是不去?”他拿不定主意,玉儿在他身上斜靠着,也困了。有了方礼潮拿的礼物作比较,今晚俩人进去,看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早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既然已经晚了,就不怕再晚了;既然已经来了,等了这大半夜,就要进去看一看,探一探虚实。玉儿对周之平说。
周之平按响了门铃,这次梁大地出来相迎。
“我和玉儿路过这,想进来看望看望梁主任。”周之平沉着声向梁主任问好。玉儿也是笑眯眯的望着梁主任:“好漂亮的房子呀!”她不住地赞叹。
梁主任的老婆——刚才的那个老女人,给他们二人端上了茶,随后也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阿姨,好精神呀!”玉儿微笑地称赞道。
“还行、还行。肚子里有几个月了,黑灯瞎火的,双身子不敢到处乱跑呀!”他老婆慈爱地说道。
“我们俩个都是外地的,也不懂得什么顾忌。阿姨多给我讲讲呀。”玉儿拉着梁主任老婆的手,轻轻摩挲着,顺口说道。
“阿姨,你的手可真滋润呀,戴上这个看上去多富态呀。”玉儿拿自己手上的玉手镯一连比划着,一边将自己手上的玉手镯顺溜了下来,给梁主任老婆套将到手上。
“你看,这绿莹莹的玉色和阿姨的脸色多相配呀。”
“不用、不用呀。”梁主任老婆试图把那个玉手镯摘下来。玉儿轻轻地扳住了那只假惺惺的往下摘玉手镯的手。
“这东西我还没戴几天呢,我戴不惯它,阿姨,你戴最合适不过了。”阿姨的手停止了动作,她一手轻轻挽住了玉儿的手,一手抚摩着刚刚戴上去的手鐲。
玉儿用目光扫向梁主任,梁大地稳稳地坐在沙发上,继续同周之平东扯西拉。
……
玉儿同梁阿姨越说越近乎,她紧挨着坐在了阿姨的身旁。
“就你们俩在这住呀?家里的孩子们呢?”玉儿缓缓问道。这么宽大的上下独家厅院房,两个人住太空寂了。
“小两口刚刚结婚,儿媳嫌在一起住不惯,搬出去了。给他们刚买的单元楼,这不,正装修呢?”梁阿姨脸上显出淡淡的遗憾,媳妇不是娘养的,由他们去吧。
“装修?快装好了吧。没做药以前,我俩在家乡还做过一段时间装修呢!之平,可懂这个了!要不,让他给把把关。”玉儿热情地把周之平推销了出去,主动给之平揽上了活。
正陪着梁主任谈笑风生地周之平,闻声,抬起头来:“装修,回头我看看去,对这个,我在行。”他大言不惭地说道。
“那敢情好,敢情好,老梁工作忙,顾不上,儿子又刚结婚,什么也不懂。有小周把把关,真是再好不过了。”梁阿姨一边应承着,一边撇了一眼梁主任。
“你多少给我指点指点就成,也不用太费心。”梁主任接口说道。
“没事,我简单看看。”周之平赶紧表态。
又闲拉了一会子话,周之平两口才告辞出来。
“玉儿,你怎么舍得呀,把结婚买的玉手镯送给了她。你看她那样,就是给个金元宝,她也敢要呀!”周之平有点埋怨玉儿,他不是舍不得送礼,只是舍不得把玉手镯这个定情的信物送人。
“唉,给,就给了她吧。当时,手头不是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吗?你直接给他钱,他敢要的话早要了。那方礼潮送给他的东西能轻了?东西还摆在屋角没来得收拾呢,我瞟了标签两眼,竟然是景德镇的陶瓷呢!你想,他一个小小的物价局价格处主任,竟然能在这儿买上独家小院,他能是下手浅的人?你送给他的少了,能撑住他胃口?还不是打了水漂漂!”玉儿分析的头头是道,做业务几年,她察色观人的本领愈发炉火纯青了。
“你难道没看出来,送了那么个大手镯,他连个屁也不放,这人胃口大的很呢!我只好又让你给他装房子去。大不了,你去他那新房子看看,给他添置几件东西,破点财,好歹把这个人这次喂饱,过了这个关算了。”玉儿悠悠地说道,她打算的比周之平想的长远多了。“如果过不了眼前这个关,胃和中不了标,别的厂家的胃药挤了进来中了标,咱们明年吃什么呀?在凰城辛苦大半年的,岂不白白干了?”
她叹了口气,话语中充满无限感慨:“现如今,做业务,比不得早年了。越发的难做了,成本越来越高,这些政府官员表面上越来越廉洁了,实际上胃口更大了,小小的一个负责招标产品定价的小官官就把咱们卡得死死的,那些手握实权的大点的官官岂不更难对付?咱们耗尽心血,挣的是辛苦钱呀。”
玉儿的话说到了周之平心坎上,这些年来,他何尝体会不到生意之艰难,不过凭借着年轻,敢往前闯吧。其实,哪个人生来就是说好话,求爷爷告奶奶的,有时巴结人半天,他心里也是火大的很。只当他们是钱的孙子罢了,他有时开导自己。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象张大炮那样,开个药店,坐地经营,银子哗哗地流进了腰包,那才叫为赚钱呢,他想。
梁主任家的新房,装修即将接近尾声。周之平过去看了看,也就是缺少最后的大物什了。
他和小秦俩个去订制了厨柜、油烟机等厨房用俱,安装上了热水器,淋浴等卫生间物件,粗粗一算,少了3-4万出不来。他咬一咬牙,狠着劲给拾掇得齐齐整整。内心里把梁主任的父母问候了上千遍。
梁阿姨过来了,赞不绝口:“小周两口子可真够利索呀,干什么有什么样,收拾得真是有棱有角呀。我家老梁知道了,保不准多高兴呀!”
……
一大早的,周之平匆匆地往办事处赶去,突然手机响了:
“小周呀,我们招标治胃、养胃产品的价格体系生成了,正征求意见呢,你们正和药厂也过来提提意见呀。”是梁大地的声音。周之平一愣,他立刻明白是标底出来了。
“好、好,我马上就过去。”周之平一连迭的“好”字出了口。
“这世道,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只有人的问题才是问题。这话放哪管用。”他不住地感叹。
半个小时后,周之平到了招标办。
正要迈腿上楼梯时,下来一个人,谁呀?方礼潮。周之平一愣:“怎么这么巧?他心头一紧。这家伙不会也是来拿标底吧。”
方礼潮一看是周之平,也是一愣,不过瞬间,他就转过神来。
“小周兄弟,又要发大财呀?”方礼潮一把用手搂过周之平的肩膀,压低了声音,揶揄地说道。
“你整天鼓捣什么名堂呀,招标办都成了你正和的分厂了,你还没折腾够?那么多能吃得下,也给大伙好坏留点呀。”方礼潮拿话挤兑周之平。
“老兄呀,我这不刚来,还没有上楼呢。一大早的,怎么招你惹你了,方大经理。”周之平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分,这方礼潮肯定没好戏唱了。他装傻充愣,一脸无辜的问道。
“小周经理,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敢情我忙活了大半年,这煮熟的鸭子扑腾就飞了呀。前些天姓梁的说得好好的今天要出标底,今天上去就变卦了,糊粥八扯说起了混话,不是你小子从中给我搅黄了吧?”方礼潮越说越气愤,那搂着周之平肩膀的手愈发使上了狠劲,痛得周之平呲牙裂嘴。周之平一闪身,从方礼潮手下窜了出去。
“我哪有那能耐呀!你做生意这么多年,纵横凰城,还不知结下了谁的梁子,可千万别往我头上扣呀。”周之平边说边作揖状。
“一会咱哥们聚聚,整两盅去?”担心方礼潮纠缠不清,周之平赶紧转了话题。
“大早晨的,哪有那闲情陪你整两盅,你自个整吧!”对方给了自己台阶下,方礼潮也只好悻悻作罢。
“那就不喝白不喝了呀。”周之平嬉皮笑脸地说道:“不过呀,和你喝,喝了也白喝。”他一抬腿拐上了楼梯。
在梁大地办公室里,梁主任拍着周之平的肩膀,笑呵呵地递过来一摞价目表,说道:“小周呀,尽快把你们正和药品报价标书报来呀。我仔细研究了一下各家的资料,就你们正和的胃和最适合。”
“那是,那是,老厂子、老信誉,梁主任尽管放心,决不扫了你的脸。”周之平把递过来的价目表紧紧攥在手上,走出了办公室。这是什么?这是费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标底呀,周之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拿到价格标底,也就上下几分钟时间,可为了这几分钟时间,周之平整整等等待了几个月。事情往往如此,办起来简单,轮着你的时候可难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