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赶我了。”
此刻的天色漆黑一片，像是被泼墨浸染一般，陈旧的屋子里几乎没有一丝光线。廖雪柔左手紧紧抱住她，狭窄的房子里，她听得到自己的抽泣声，与心跳声合二为一。她听到白说，不要再赶我走了。
赶。又何曾舍得。或者是说，因为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真正拥有过，所以便也没有觉得会失去。
“我不是在可怜你。”白清婉双手颤抖地揉着她的发，漆黑一片的房屋里，她几乎忘了自己是谁，“也不是因为觉得亏欠所以想要留下来。只是想要陪你，而已。”
“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把你当成婆婆，当成母亲。或者说，以前也一直是我在强迫自己，可如果你留下，我连强迫都做不到了。”她闭着眼睛安心地把头靠在她的腹上，不再流泪了。白的怀抱，总是这样的温暖，总是能让她在最伤怀的时候感受到最温暖的安慰。这么多年了，她也想过，时间久了，感情会否便由浓转淡了，是否她就可以真的将她永恒地藏在心底。
可她知道，她做不到。十一年前她在凤屋巷看向她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她沉沦的一生。廖雪柔的这一生，从不是为她自己活的。是为爱而活的。
“那就不要再勉强自己了。”她揉着她发的手移到她的肩膀上，抱着她，“我是白。”
——我是白。
“谢谢顾导好意。我爸爸已经去世了。”
西佳从未想过，她同顾平川，还会再有面对面一起吃饭的一天。在听到他的邀约的时候，心里已经想好了拒绝的话，可话到嘴边，竟变成了一个好。她在恨，恨着自己对这份割舍不掉的血缘的眷恋。
“我不会害你。”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每次顾平川同她讲话的时候，语气里和眼神里都充满着慈爱，没有欺骗也没有阴险。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比起西餐她更爱农家菜的，他约她来到这家温馨的农家菜馆，让她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酸涩。可寒暄过后，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小佳你也老大不小了，爸爸给你介绍个男朋友。
她想起，身为父亲的他，曾经逼她去拍色情戏。多可笑啊，她进入娱乐圈第一次遭遇这种事情，始作俑者，竟然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父亲。而且还是父亲蓄意而为。这一次，她抱着顾平川心里真的是有她的可笑想法来到这里。却被他的一句话泼了冷水。
“所以顾导这一次，又是想让我去做什么事情呢。是因为上一次，我拒拍那种戏所以一直，想要找个机会报复我，对吗。”如果没有以前的那件事，她或许会相信，他不会害她，因为就算再不想承认，他终归是……可现在，她没办法再去相信什么了。
“小佳。”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我终究是你的父亲，以前，我是做过许多错事。可现在我不会了，你是我的女儿，我只是想尽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只是想有个人能替我陪在你的身边照顾你。”
她也没有挣脱，就任他握着，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前些日子在街上邂逅的翩翩少年的脸：“谢谢你的好意。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他不行！”他猛地甩开她的手，表情突然变得严峻起来。
“他不行？你是说谁？”
顾平川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迅速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不管他是谁，人心险恶，小佳你不该不防啊。听爸爸的，爸爸给你介绍的人不会错。那个男孩子，他，他叫什么？”
“他说他叫小Jo。我们很相爱，不需要顾导来操心。”那个男孩子的确是一直在追她，奇怪的是，追她的人向来不少，她没搭理过谁，可偏偏对这个她连真实姓名都不知道的小Jo，她却一直在同他保持着联系。虽还没有答应，可却还算得上是好友。会这样讲，完全是想气气这个自以为是的大导演而已。从小到大，他没有尽过一点父亲应尽的责任，他凭什么口口声声地说不行，凭什么理直气壮地说为她好？
她从小，就没有人爱。
她同她住在一起的短短一个星期，是雪柔真正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会快乐的七天。她暂时放弃了去美国接受进一步治疗，开始学着用左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她暂时失去了右手，可身边却多了一个人。陪她吃饭，陪她在饭后在长长的巷子里散步，陪她看电视节目，陪她度过这段难熬的日子。
“以后不许把手机放在枕头边了。”她厨房里准备早餐，短短一个星期，她的左手已经变得很灵活了，已经可以用左手打鸡蛋，煎鸡蛋或者馒头片，做一些简单好吃的早餐。
这一天，依然是天还没亮，她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但不同的是，白站在她的身边，揽住了她的肩膀，看着她。
她却不说话，只是侧着头看着她，笑得傻傻的。
“五点半的闹铃，你当自己是铁打的身体吗。”
她们约好，住在一起的日子，早上谁先起床谁就负责做早餐。白清婉也好奇过，她不是一个爱睡懒觉的人，通常六点多就会醒了，可接连三四天她起床时都能够看到放在餐桌上的早餐，甚至包括她已经出去买好的豆浆。
她就想是不是这个丫头订了闹铃，可她睡眠很浅，并没有听见过闹铃的声音。
今天才发现，原来这个丫头每天订好五点半的闹铃，为了防止闹铃的声音会将她吵醒特意调成了震动，然后把手机放在枕边。她，从没见过这样傻的丫头。
“白。现在的我所度过的每一天，有三个最幸福的时刻。”
“第一个，是每天早晨我睁开眼睛看见你的脸，看见你在我身边的时候。”
“第二个，是我做好早餐等着你起床之后跟我一起吃早餐的时候。”
“第三个，是每天晚上看完电视之后躺到床上，看见你，知道你依然在我身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