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驾
“听说宰相府里竟出了奇事?”紫月望着皇上,浅浅地笑着问到。
“爱妃怎的都知道了?”皇上注视着紫月,脸上含着微笑。
“这应天府原本也就那么大,一传十十传百,还不得人尽皆知?”紫月莞尔一笑,“听说是府里凭空出现了一眼泉水,而且那泉水竟是比上等的贡酒还来得清冽甘醇。”
“倒是有这么个说法。”皇上点了点头,“满朝文武似乎都已经人尽皆知了。”
“这泉水竟真的能比紫禁城里的御酒还要香醇?”紫月有些不敢相信地问。
“坊间倒是有这种说法……”皇上顿了顿,“只是据说这泉水一旦拿出了宰相府便会失去了酒味儿,变作无味的白水罢了。”
“如此说来,想要品这酒,还必须得前去那宰相府了……”紫月脸色露出了些许落寞的表情。
“爱妃可是想去?”皇上笑吟吟地望着紫月,“前几日那胡惟庸倒是有上书请了朕前去他的宰相府去赏这酒泉,总归还是记恨着他之前的莽撞行为,心中有气所以不曾答应。”
“皇上可是开国圣君。”紫月故意装出一副嗔怪地模样,拉着皇上的手撒娇道:“怎的却是这般的孩子心性?”
“哈哈。”被紫月这般说法,皇上也不恼,反倒大笑了起来。笑罢复又一把把紫月拉进了怀里,温柔地问到:“爱妃如若想去,我们便去那宰相府看看这忽然冒出的酒泉可好?”
紫月有些娇羞地点了点头,在皇上怀里轻语到:“臣妾反正是皇上的人了,跟着皇上便是……”
皇上遂传唤来了福禄喜,吩咐到:“你且吩咐下去,备好马车。晚膳后朕便要与宁妃一起去宰相府瞧瞧胡惟庸的那眼酒泉。”
福禄喜领命退下。
紫月依偎在皇上的怀里,咧开嘴轻轻地笑着;自己的小拳头,却是捏得紧了一些。
晚膳后,皇上与紫月坐在马车里,身后跟着一小队大内侍卫,然后一行人便朝着宰相府的方向赶去。
出了紫禁城,行不了多远便是那宰相府所在。
事前,福禄喜已经差人通知了宰相府里的人,大家俱都知道了皇上晚膳后会前来看泉的事儿。许是为了保证皇上的安全,胡惟庸差了好些兵士把守在了府外。
眼瞅着便快要到了宰相府,紫月轻轻地撩起了车窗的帘布,张望了出去,然后满脸天真地对着皇上说:“这左丞相果真有架势呢,皇上你瞧他府外的守卫竟也不比那紫禁城少呢……”
本来陪着紫月前来这宰相府观泉,皇上的一路上的兴致还蛮高。听到紫月这般说法,皇上脸上的表情忽的一沉,于是也撩起身边的帘布望了出去,果真看到了那一排排在宰相府外候着命的兵士。
皇上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过却也并没有更多的言语。
忽然,马车的车身居然地摇晃了一下,晃得紫月险些栽倒下去,还好被皇上一把拉住;然后便听见了福禄喜的叫骂的声音。
皇上打开车门,威严地问到:“到底何事?可知这惊驾的罪过是得掉脑袋的!”
赶车的马夫闻言慌忙翻身下车,跪在地上瑟瑟发着抖,讲不出话来;一旁的福禄喜连忙谄媚地来到皇上身边,低声说到:“罪过,惊了皇上……可这该死的奴才……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竟就这般拉着马的缰绳不放……”
皇上和紫月望过去,原来是一名随行服侍的小太监,此时正满脸苍白地站在马车前面,双手死命地拉着马的缰绳不妨,浑身颤抖,却是一言不发。
“这该死的奴才!”皇上顿时便怒了,“来人,给我拖到一边去就地正法!”
可这小太监就是死命地拉着马缰不放,也不说话,只是脸色煞白地不住发抖。
大内侍卫到底怕皇上怪罪,于是便用手里的鞭子使劲地抽打着面前的小太监,想要他放手;可是这小太监被打得皮开肉绽,满身是血,偏偏还是死命地拉着缰绳不放。明明是满脸惊恐的表情,却似乎有着视死如归的想法。
到底紫月有些许不忍心了,慌忙喝止住正在挥舞着鞭子抽打小太监的侍卫,低声对皇上说:“瞧他这般模样,只是阻止我们前进,却也并没有其他意思。皇上还是问清楚了再责罚吧……莫不要伤了忠良……”
紫月的一席话倒也让皇上醒悟了过来,仔细一想,这小太监只是一味紧紧拉住马缰不要自己前行,却也并无其它动作,着实奇怪。
于是皇上命侍卫退下,复又提高了音量问到:“你到底是有何事?为何拦住朕的马车却又不曾说话?到底是何意图?”
这小太监却似乎嘴巴被缝起来似的,依旧拼命地摇头不出声。身子上因为被鞭子抽得厉害,淌出好些血来,他也不管,只是紧紧地拉着缰绳不放。
然后,这小太监脸上的表情极其的惊恐,眼神直往不远处的宰相府方向瞟。
皇上顺着小太监的眼神望了过去。
宰相府的高高围墙上,好些长得过于茂盛了的树木,从墙头伸出了枝繁叶茂的枝桠,看起来郁郁葱葱,很是漂亮。
不过,皇上毕竟在战场上九死一生过,除了那些繁盛的大树枝桠,其间似乎还隐隐藏了些什么东西在里面。
皇上眼睛微眯,放眼仔细望了过去。
那些是金属的冷冷光泽,虽然隔得甚远,并且埋伏在那些枝桠之间,但是皇上还是看得尤其的真切。
这些光晃得皇上有些恍惚,似乎自己又回到了曾经的战场上,周围的刀剑闪耀着无情的寒光,纷纷抢着去舔舐新鲜的人血……
紫月脸上有些茫然地望着皇上,轻声问到:“怎么啦……皇上……”
可是她还没有问完,皇上便一把抱起紫月回到了马车里,脸上的表情比起方才马车被拦的时候的愤怒显得冷静了许多——或者说,脸上的表情好冷!冰冷到毫无表情。
“有埋伏……”皇上只是轻声对着紫月说了这三个字,便不再多说话。
紫月满脸诧异地望着皇上说不出话来。
“福禄喜!”皇上在马车里低声吼着。虽然脸上看不见表情,但是这声音却似乎因为愤怒而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紫月发现身边的这个男人,再次变成了想要吞噬掉整个世界的猛兽。
那样的气场,震得紫月说不出任何话来,连想要更用力地喘一口气,似乎都再也办不到。
马车外的福禄喜听出了皇上语气里的异样,忙不迭地回应。
“速回宫!”皇上吼完这三个字后便不再言语。
外面那一直拉着缰绳的小太监似乎也放开了手,马车立刻掉转头,匆匆地往紫禁城的方向驶了回去。
紫月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动也不敢动。
自己,似乎能更深刻地体会到了郭爱曾经说过的那种感觉——这个男人,就是一匹世间最凶猛的野兽,能毫不留情地吞尽天下一切。
虽然,他曾经也给过自己那种野兽的感觉,却都不如今日这般的可怕!或许活剥人皮那一回也这般可怕,可毕竟却没有如此近的就在身边爆发过。
此时的皇上,静静地坐在马车里,表情冰冷,一动不动。但是,他身上的那股可怕的野兽气息,却充斥着整个马车,让紫月缩在角落里,不能动,不能说话。
自己,是不是做得并不对?
紫月忽然有些疑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