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感觉
皇上威严地坐在马车里,俯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拱卫司的四位,脸上冷冷的看不到太多的表情,却不怒自威。
这跪着的四人皆大气不敢出,齐刷刷地埋着头高声喊道:“臣等知罪,请皇上责罚。”
皇上正要开口责罚,却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地握住了,一股软香温玉般的感触从手掌直接传到了心里。
却是紫月,轻轻地握住了皇上的手。
“怎的?”皇上温柔地埋下了头,瞬间失掉了方才的那股子凌冽的威严气息,轻声问道:“许是兄长在下面,要求情么?"
紫月轻声说道:“到底大家也是死命奋力地保护着我们,何况也并无大碍,还让臣妾见识到了皇上极其威猛的一面,让臣妾倍感有安全感……”紫月脸微微一红,继续说道:“这一路大概皇上也没差太多人随着,莫不如口头上责怪几句,激励一番,可好?”
皇上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冲着跪着的四人高声说道:“既然宁妃这般说法,此番也就作罢,只是经后再有什么闪失,必要一并处罚了!”
四人连忙一边跪拜,一边高声说道:“谢皇上,谢宁妃娘娘。”
一边的福禄喜见刺客已然全部毙命,又回复到了之前的那副扭捏造作的模样起来,一边用他那嫩白得和他的年纪不相衬的手翘着兰花指捏着鼻子,一边瓮声说道:“这满大街的尸体……到底还是在应天府地境之内,你们既然知道方才犯了疏忽之罪,怎的还不快些想法子把这些尸首都处理掉?这臭味……哎哟……真要命!”
杜奴和迭石郎很不愿意搭理这阉人,也不作声,转过脸的时候悄悄露出了些许鄙夷的表情;蒋宜舟到底曾是大内侍卫,见识多些自然也知道有些礼节碍于面子还是不能省的,加上郭敏的性子里本就没有桀骜之气,二人冲着福禄喜行了一个礼,然后一起来到了尸体边,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小瓶子。
小瓶子里的黄水油状液体一接触到尸体,便开始犹如煮沸的水一般咕嘟咕嘟地冒起了白泡,不一会儿那些烂肉便渐渐地化作了清水,渗到了石板路下去了。
到底,这纵尸翁带来的尸体太过多,大伙儿还是忙活了好半天,才总算把这血腥如地狱般的战场清理得干净了。
皇上到底觉得紫月是名温婉女子,怕面前那成堆的破碎尸首吓着了花容,所以用手轻轻地捂住了紫月的眼睛。
紫月也并没有动,但是眼神却钻过那厚实充满安全感的手掌间的指缝,偷偷地张望了出去。
郭敏此时正细心地用消尸水融化着那一堆一堆的尸体。
紫月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难以言表。
自己,对于郭敏,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呢?
在郭府的时候,那本应该是兄妹般的情谊,却始终还是没有在两人之间荡漾出来;若说是朋友,自己却又觉得并非那样的单薄。
直到临行前,郭敏酩酊大醉地闯进紫月的房间里来表白的时候,紫月心里虽然起了些许的涟漪,到底还是觉得木已成舟,自己即将告别郭府住进那紫禁城,只怕与郭敏的这一分离便是永别……所以,紫月悄悄地将心中那些小小的火苗瞬间掐熄掉了。
只是,郭敏怎么会忽然出现在了皇上的身边?居然还成为了这拱卫司里的一员?
紫月已然没有办法去参透了,因为当再次看到郭敏的时候,那早已经被自己掐熄灭掉的火苗居然就这般死灰复燃,瞬间升腾了起来,在心里烧得熊熊!
这身边的男人,给自己的感觉仿佛是一座巍然的大山一般。他是如此强大,如此有安全感。紫月一直觉得自己就像一朵离开了地面在风里漂浮着飞的蒲公英般,无所谓有无。直到自己靠到了这座大山的怀中,才觉得温暖,才觉从没有过的安定。
而这因为郭敏而在心中死命燃烧的火焰,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坚定而温暖的安全感,还有这烧得自己意识模糊不由自主的火焰,是两种完全截然不同的感觉,又似乎哪一种自己都不舍得去割舍。
只是……
紫月有些专注地呆呆望着远处正背对着自己忙碌的郭敏。
他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虽然之前的攻击并没有伤到这一行人中的谁,到底还是怕陆续会有更加危险的刺客埋伏在路途之中。所以,皇上下令改变了之前预定的路线,改走小路前进。
因为之前的那一番缠斗,费了好些时间。入夜后,一行人方才走到了一片树林之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看起来附近并没有什么人家,皇上便下令就在树林里露宿过夜了。
在这荒郊野岭,马车里却舒适得和在宫里没有太大的差别。
紫月轻轻撩起车窗帘子望了出去,不远处点燃了一堆篝火,红红的火焰升腾着直往上蹿,舔舐着这静谧又黑得极其透彻的夜空。
到底天气依然开始冷起来了,大伙却要在这野外露宿,紫月心中一动。
趁着皇上闭目养神调理气息的当儿,紫月悄悄地钻出了马车,踮着脚走在这树林里。脚下是层层叠叠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有一种异样的舒适感。
“娘娘这是要去哪儿呢?”紫月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很是谄媚的招呼声,回转头的时候,这平时作威作福惯了的福禄喜此时正满脸笑容地哈着腰望着自己。
“走走……”紫月咧嘴轻轻笑了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福公公,今儿的这个阵势我还是头一回遇到呢……到底这番皇上出宫要去办些什么事儿啊……怎的还没出应天府便有这么些古怪的刺客就出现了啊?”
福禄喜紧皱着眉便骂了起来:“哎……这些乱臣贼子贼心不死……”忽然,福禄喜又一下子止住了话语,问道:“娘娘,难道之前皇上没有提起过此事?”
紫月摇了摇头。
“那娘娘还是不要问了的好。”福禄喜脸上挤出了几丝干瘪的笑容,显得有些许的尴尬,“既然皇上没告诉娘娘,臣又怎敢多嘴?许是娘娘知晓得少一些,到底更好。”
紫月也深知能做皇上的贴身太监,福禄喜定是那那极老练之辈了,自己断然问不出个什么来,不过其实也并没有太多兴趣,也就作罢。
“他们……”紫月指了指对面篝火边正喧闹着的四人,轻声问道:“今晚怎的休息?”
“树上呗,反正都是些练家子。”提起对面的四人,福禄喜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些许鄙夷的神情:“再说,这些拱卫司的人……”正想说下去,仿佛才又想起那郭敏正是紫月的“兄长”,于是福禄喜有些懊恼地拍了下脑袋,然后干笑了两声不再说话。
紫月也不愿意再和福禄喜多话,转过头便向着篝火的方向缓缓走了过去。
“娘娘您这是……”福禄喜有些诧异地追在身后问。
“别管我了,照顾好皇上吧……”紫月头也不曾回地柔声说道:“我且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