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蝶曾经以为，风雷不过是爱冯珍儿的美貌，她将冯珍儿看做妖孽。
全天下的男人只要见过她，便注定了无法逃脱她的妖媚。
她的男人逃不掉，并不能全怪他。
那天，她狠心毁去冯珍儿的容貌。
无非就是想解开心中隐藏了二十多年的疑惑，她想去证明，世人所爱的不过是冯珍儿的美貌罢了。
果然，那天她看到了想要的结果。
风雷推开冯珍儿的一刻，她心里觉得从没有过的舒畅。
果不其然，她是对的。
可是，那天最后，他还是要她放冯珍儿一条生路。
即便她成了那个样子，他仍旧舍不得她死。
她答应了，因为她知道，对与冯珍儿来说，活着才是现在最痛苦的事。
她也暗自庆幸，他竟然如此不了解冯珍儿，如果真的爱，他该亲自下旨赐冯珍儿一死。
自那日之后，他在未见过冯珍儿。
所以，她的心渐渐的平静了许多。
可是，昨夜他突然驾临，低微的乞求让她彻底绝望了。
她终于知道，这个愚蠢的念头害苦了自己。
这么多年，她留着冯珍儿，不仅是因为与风雷的约定。
除此之外，她真正等的便是今天。
冯珍儿将她的一生尽数毁了，她恨她，胜过这世上任何一种恨。
她留着她，不让她那么轻易的便死去。
她要她体会到这世上最大的痛苦，要她面对最残忍的背叛。
那一天，风雷看到她毁容后模样，眼中的惊恐，厌恶，还有那将她狠狠推开的一掌。
无疑胜过万千把利刃将她凌迟还要痛吧，那一刻，没有人知道她有多他痛快。
被宠上天的女子，失去了得宠的资本，又遭到遗弃，终于明白，那个口口声声对她说了二十多年的男人，爱的不过是她的皮相而已。
这世间还会有什么比这更痛苦，更残忍的事。
可是，昨天晚上风雷的再次为冯珍儿，风之翼求情。
她一瞬间醒悟，她实在是太傻了。
这么多年，她竟然对这个男人还心存幻想。
他对冯珍儿是有情的，也可以说是有爱存在的。
她是真的绝望，也是真的死心了。
那一刻，她甚至厌恶起曾经的自己。
在这场爱情中，赔上了她所有的亲人和她的一切。
她，再不能赔上她的尊严。
风雷，今生我最大的错误，是遇见了你。
幸好，在我死之前，还有机会反悔。
爱早已经不再，我又要这妻子的名分做什么？
这一生，她再也不想与他有任何牵扯。
青灯古佛前，她会每日诵经祈祷，来世，也别再遇见。
听说，那一天风雷一直站在大殿上看着栾蝶离去的方向，久久不移。
直到栾蝶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才终于昏倒在地。
熙羽听说了之后，当天下午便赶到了怜星殿。
栾蝶见了她，面色淡定，好似未发生任何事情一样。
“娘娘！”
“别再叫我娘娘，此刻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熙羽开口的第一句话，便被栾蝶打断。
“如果你愿意，就随无痕一起喊我一声母亲吧。”
随后栾蝶柔声说道。
熙羽犹豫了一下，“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想强求你。我知道，无痕会那么做，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你。”
“母亲！”
熙羽却开口叫了她。
栾蝶对她有过偏见，但是，总体来说还是不薄的。
加之，就算是看在风无痕，她此刻也是风无痕的侧妃，叫她一声母亲也是理所应当的。
栾蝶有一片刻的愣怔，随后嘴角一勾，她温暖的笑了出来。
“我并未与无痕说什么。”
熙羽轻声解释道。
“熙羽，你还是不知道，无痕究竟有多在乎你！你想要什么，你的意愿，何时要你亲口说出来，他才懂得了？”
栾蝶说道。
熙羽一怔，无言以对。
因为栾蝶说的都是真的。
“爱一个最深能到什么地步，一个眼神，一颦一笑，甚至只是听她的脚步声就知道她今天是开怀还是悲伤。我想，就是这个地步吧。”
栾蝶看向熙羽，“无痕就是这样爱你的。”
她曾经也是这样爱着风雷的，所以，现在她真的不希望她的儿子最后会受到同她一样的伤。
“母亲，您是在怪我吗？”
熙羽说道。
栾蝶摇头，“爱恨自有天意，不是人为所能左右的。我不怪你，我也知道你内心深处最不想伤害的就是无痕。可是，你心里也很清楚，无痕心中的伤早已落下了。我只希望你尽早做个决定，决定留在无痕身边，就将你的一颗心要回来。即便要不回来，也要发誓一辈子都不能再离开。否则，便走的远远的。只有这样，对你与无痕来说，才是最好的。”
栾蝶的话，让熙羽彻底沉默了，她知道栾蝶说的是对的。
“孩子，你别怪我太心狠。”
栾蝶看到熙羽沉默之后说道。
“不，您说的是对的。只是，我只是怕无痕不放手。如果，我偷偷的走了，对于他来说，是更残忍的事。”
到了今天，她已经太了解风无痕了。
他是个一旦认定了之后，便不会再改变的人。
栾蝶沉思了一会，眸光缓缓落在熙羽的身上，开口说道，“其实，你的心里早已经有了要离开的打算了是吗？”
熙羽此刻才知道，原来刚才栾蝶所说的那些话其实是在试探她的。
“我……”
“我不会勉强你的，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想想。纵使爱情再不能生根发芽，这一生能遇到一个这样真心爱你的人，只怕不会再有了。”
栾蝶请轻声说道。
熙羽心如刀割，垂下头，不让她看见自己眼中的泪光。
“我会的。”
栾蝶深吸口气，重新说道，“好，不管最后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认下了你这个女儿。只是，我可能给不了你太多了。”
“不，您给我的已经远远超过了我此生与父母关爱之情的毕生所得。”
抬眼的瞬间，泪珠自眼角挣脱，簌簌而落。
栾蝶看似狠辣，熙羽却知道那其实不过是聊以自保的最后盾牌。
她的善良，她的脆弱，她为了子女忍辱负重，倾尽一生的付出，熙羽都看得清清楚楚。
熙羽说的是心里话，如果她是栾蝶，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即便不杀了自己，也绝不会容许自己的儿子娶一个身世如此不清白的女子。
她知道，栾蝶今日如此待她，有一方面是为了风无痕。
另一方面，她是个懂得欣赏，懂得感恩的人。
“我对你实在说不出有什么好，只能说你是个比我想象中还要命苦的女子。”
栾蝶伸手抚摸上她的脸颊，为她擦去脸上的泪。
“我在怜星殿两年，您看着我习武，钻研，您什么都不说，对于我来说已经是一种恩赐。您允许小五靠近我，允许小五帮我，对于我来说是我此生都还不完的恩德。最危险的时候，您相信我，将满心的期望，将多年深藏的军队都交给我，是对我莫大的肯定。您不计较我的出身，不计较我曾经的过往，要将这仓斌的后宫都交给我。你对我，已经再好不过了。”
熙羽终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边说，边哭泣不止。
“可是，我终究还是不能留住你。”
栾蝶情轻声说道。
熙羽缓缓起身，双膝一曲，跪倒在栾蝶的跟前。
“是我不好，是我不够好，我配不上无痕，我是那么希望无痕能幸福，那么希望他能遇到一个如同他爱我一样爱他的女子。”
栾蝶伸手抚摸着熙羽的头发，让她靠在自己的膝上。
她的话里带着几分无奈和心疼，“这世上不会再有比你还要好的女子了，你聪明伶俐，果敢睿智，却又是那么的美丽善良。你懂得爱屋及乌，懂得知恩图报。你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在意的人，但是，你也不想去伤害任何一个人。我喜欢你的骄傲，你的不趋炎附势，因为最后我发现了你有你骄傲的资本。我喜欢你对敌人的狠辣，下手不留情。熙羽，你是那样美好的女子。谁失去了你，便是他的此生的损失。”
栾蝶一口气说出了熙羽太多太多的优点。
“你觉得被无痕这样爱着幸福吗？”
栾蝶突然又问道。
熙羽一怔，一时间没有听明白栾蝶的意思。
栾蝶又说道，“那么你怎么就知道，身边有一个如此深爱无痕的女子，他就会幸福呢？”
栾蝶的话一出口，熙羽的心顿时狠狠一疼，仿佛皮鞭沾凉水抽的一样疼。
“如果，无痕知道我让你哭的这样伤心，他可能会更加埋怨我的。”
熙羽反握住栾蝶的手，“不，他不会的。”
栾蝶伸手将她自地上拉起来，“好了，别哭了。哭的我的心都疼了。听说咱们的守义大将军打起仗来可是不含糊，谁能想到此时竟然哭成了个泪人呢！”
熙羽起身，在栾蝶身边坐下。
好半天，她终于平复了心情。
“母亲，您打散什么时候离开皇宫？”
熙羽开口轻声问道，其实这才是她今晚来到目的。
栾蝶若有所思，轻声问道，“等到无痕登基之后。”随即眼神与熙羽相对，语气中意味深远的说道，“不用等到一个月后了，是不是？”
熙羽心中一惊，“母亲！”
她说的的确是事实，可是，熙羽以为这应该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事实，竟然栾蝶也知道。
栾蝶唇边淡出一丝笑容，“你很惊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