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羽轻轻一笑，抬头说道，“是啊，真心是永远无法隐藏的。”
“小熙，真的谢谢你。母后从未如此相信一个人，可是，她让她相信你，并且要将自己的儿子都亲手奉上了。”
风无痕轻声说道。
“这有什么好谢的。”
熙羽有些心虚的转移视线。
“你和我心里只怕最清楚，当你发现身边有一个可以相信，值得相信的人的时候，那感觉有多幸福和满足。如果当初不是你，我真的担心母后撑不过来。当我和五弟都下落不明的时候，你才是她全部的希望啊。”
无痕动情的说道。
熙羽摇摇头，轻声答道，“无痕，那时候你是我和母后唯一的希望。我们也该谢谢你。”
风无痕却眨眨眼睛，“如果你要以身相许，我不会拒绝。”
“去你的不会拒绝，你拒绝吧，谢谢！”熙羽挥手拳头落在无痕的肩头。
“熙羽。”风无痕接住她的拳头，顺势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中，温柔的叫着她的名字。
“嗯？”
熙羽心头一跳。
“真的不愿意做我的皇后吗？”
眸色的温情蜜意犹如汪洋一般，倾泻了一个世界。
熙羽的手一抖，随后自他的掌中抽出。
这是自从回朝之后，颁发封她为太子妃之后，无痕晚宴婉拒登基，册妃之后，他第一次与她谈及此事。
熙羽在心中想过无数次，若是有一天，无痕这样问自己的时候，她要如何回答？
可是，想了这么久之后，她仍旧没有想出一个拒绝而又不伤人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所以这一刻，她愣怔了，她无言以对了。
“当日你跟我说，要太子妃之位。其实我知道，那并非是你真心想要的。不过是跟我生气才会那样说的。可是，我却是真的想给你这个位置。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即便是皇后之位，你也不会在乎。”
风无痕声音平和，脸色宁静的说着。
他抬头对上她刻意躲闪的眸光，“熙羽，如果我不是太子，我不会在意太子妃是谁，如果我可以不做皇帝，我亦不希望你成为皇后。我只希望，这一生中能与我比肩而立的人是你！而你只要在我的身边，就一定要成为风无痕唯一的女人。”
他顿了顿。
“即便是名存实亡，我愿意！”
他深情款款的说出最后一句话，仿似往常与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一样的平常，云淡风轻的让她几乎快要无地自容。
“无痕！”贝齿咬紧下唇，出口的声音已经沙哑不已。
心疼的几乎无法呼吸，在他吐出名存实亡那四个字之后。
在他笑着说，我愿意之后。
他是那样的举世无双，脱俗的犹如神祗一般超凡，不染尘埃。
尤其显得她满身污秽，将一个这样好的男人逼至如此地步。
风无痕今日所有的美好心情，不过来自熙羽那一声母后。
他因为，她终于答应了。
所以，她才会如此称呼他的母亲。
此刻，他用充满希冀的双眸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熙羽深吸口气，缓缓开口，“风无痕，你真的不在乎我的身份吗？我是白熙羽，我的命运早已在出生之时便被定论。若为人妻，其夫必死，若为后妃，其国必亡！你不是普通人，你是一国之君，就算你不在意自己的安危，难道也不在意你的国家吗？”
……
风无痕不语。
“从前我也是不信的，可是，到最后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落得悲惨的下场，甚至我的孩子都离奇失踪。我信了，自那一刻起我真的信命了。所以，我不愿嫁给你。”
熙羽盯着风无痕一字一句的说道。
风无痕眼中纠结起深深的痛，“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只是这个还不够吗？”
熙羽反问，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无痕，你想清楚，这样一个女人，你是否真的想要！”
……
熙羽说完，风无痕便沉默了，没再说话。
他只是一直看着她，眸色一幽深，将所有情绪都藏于眼底。
两个人就这样对望了许久，最后，直到最后风无痕也没有再多说一句。
“早些休息吧，舵日那边一有消息，我就会来通知你。”
说完，他便走了。
熙羽站在院子里看着他的背影出神，明明这就是她想看到的结果，为什么此刻她的心里竟然会如此憋闷的难受？
他这样很好啊！
很好！
风无痕回到云墨殿，一路上的脚步都异常沉重。
眉头上的沟壑是自转身的那一刻起便隆起的，迈进云墨阁的时候，已经深不见底，纠结的眉头生疼。
一路上，他都在想着一个问题。
她这算是拒绝吗？
如果他点头了呢？她会笑着同意吗？
他是那么想知道答案，可是，他却不敢问出口。
他不想给她拒绝自己的机会，这一次他想自私一次，不能再成全她，也无法再放弃。
希尔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思绪，“殿下，您脸色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风无痕摇摇头，“我没事，可查到些什么了？”
希尔才言归正传，说道，“属下查到了英灵所用的的确是金蝉脱壳之术，只是，金蝉脱壳之术失传已久，破解之法现在还未找到。”
“嗯，这个你先交给别人去查。明日你与苍月去趟舵日国。”
风无痕轻声吩咐道。
风雷果然如同熙羽所说的一样，没有熬过七天，第五天之后的夜里，病情突然加重，死于窒息。
据说，他死前一直喊着栾蝶的名字，眼中流下了血泪。
可是，栾蝶却没有出现。
但是，那天晚上，栾蝶在怜星殿外站了整整一晚。
国不可一日无君，风无痕顺理成章的登上皇位，成为仓斌国又一代新君。
风雷驾崩，举国哀伤。
皇宫中犹如一叶间冰雪降临，被满眼的白色所覆盖。
冯珍儿在听说风雷驾崩之后，当天夜里也咽了气。
这一对纠缠了一世的男女，最后却真的不能同生但求同死了。
风无痕登基之后，移出东宫，整日忙的不可开交。
栾蝶也几乎不再过问后宫之事，熙羽便不得不担起这份责任。
他与风无痕那天的对话，便也止于那里，彼此再未提及。
关于冯珍儿的后事，熙羽来到怜星殿问栾蝶。
栾蝶想了一会，说道，“按照皇后之礼，与皇上合葬吧。”
熙羽没想到她会如此做，眼中都是惊讶。
“你以为，我会将她挫骨扬灰吗？”
栾蝶看出她的惊讶说道。
熙羽摇头，“我没那么想，只是，也没想到您会如此厚待她。”
栾蝶轻轻一笑，“人死如灯灭，恩怨都随风。我想解脱，便唯有放下。”
“是，母亲放下了就好。”
熙羽说道。
人人都知道，风雷宠爱了冯珍儿一世，可是，他在人世最后的日子里却不愿再见冯珍儿一面。
熙羽想，他不单单是因为冯珍儿毁了容。
更多的是不再迷恋她的美貌之后，他才终于理智的看清了冯珍儿。
而冯珍儿也终究是赢与美貌，败于美貌。
一生呈尽恩宠，最后却遭到万般厌弃。
生前不愿再见，相互厌弃怨憎的两个人，死后却同穴而居。
这到底是对他们二人的厚待，还是惩罚呢？
唯有地下相见的两个人才会知道了吧。
“母亲，无痕已经下了旨意，在宫中为您建造一座慈俺院，你不必出宫去了、”
熙羽拉住栾蝶说道。
栾蝶却说道，“不必了，我还是出宫去。”
“母亲，我了解您的心意。可是，刚才您也说过了，若想自己解脱，便唯有放下。既已放下，那么在宫中还是宫外又有何区别呢？再说，您的儿子都在这里，您要去向哪里呢？如果，母亲流落在外，您就又让皇上和小五如何安心，如何自处呢？”
熙羽的一席话说的句句在理，栾蝶甚至无法反驳。
最终，她无奈的笑道，“这是他早就预谋好的吧？”
熙羽吐吐舌头，“这个我是真不知道，也是，今天圣旨颁下之后我才知道的。”
栾蝶笑笑，“总之，现在我一个无权无势的老太婆是斗不过你们了。”
见她同意了，熙羽心中高兴极了。
“熙羽，你想好了吗？”
终于，栾蝶开口问出了这个一直纠结在熙羽心头的问题。
熙羽点点头，“想好了。”
这段时间，风无痕待她似没有从前那般殷勤了，她感觉到了他的有意疏离。
尤其在登基之后，他们几乎没怎么碰面。
她想，有些事情永远都是只能说说而已，真正能做到太难了。
她的身世，身份，到底他还是介意的吧。
毕竟，今非昔比。
从前为太子，与今日真正坐上龙椅宝座，将天下握于掌中之后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吧。
所以，她再也不需要犹豫了。
“好吧，既然决定了，我也不勉强你。”
栾蝶哀声叹道，心中很舍不得。
“母亲，我不想与与他告别了。现在他很忙，平时也没时间见我，我就这样走吧，也许日子久了，后宫的嫔妃多了起来，他就会忘记我了。就算偶尔想起，也不会再有多难过的。可是，现在我想我们无法平静着相互说道别。”
熙羽轻声缓慢的与栾蝶说道。
栾蝶半晌没有说话，空气在这一刻沉静了下来。
良久之后，她终于点头，“准备什么时候走？”
“大局已定，我想这两天就走。”
她的喉咙不知怎的好似被绳索死死勒住一般，疼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