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羽字字悲伤,仰着头看着风无痕,眸色中带着乞求与坚持。
栾妃的手缓缓放下,眼眸中闪过深幽的光芒。
风无痕脸色苍白,眉宇紧蹙,缓缓点头,“好,如果这是你的意愿,我答应你。”
随后,眸色转向栾妃,“但是,我绝对不会娶任何人为太子妃。”
风无痕走了,风柳筱追了出去。
“本宫偏要册立红菱为太子妃!”
栾妃厉声说道,气的身子颤抖不已。
熙羽看着栾妃,眸色沉痛,“娘娘何必非要这样紧迫的逼他呢?越是受人逼迫的时候,心里越是会反抗。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得到。其实,娘娘不妨将一切交给时间,着手与眼前。时间久了,一切都会过去。”
栾妃看向熙羽,眸光深邃,“时间是会过去,可是两年的光阴并未让他忘记你。现在你时时在眼前,他又如何能放下?”
熙羽神情变得淡漠,轻声说道,“娘娘,我不会时时在他眼前,我会离开,总有一天我会离开的,我不属于这里。所以,请您放心。”
栾妃显然并不相信她说的话,眸色疑惑的笑道,“你会离开?你要到哪里去?回到千州吗?”
熙羽看着栾妃眼中的嘲弄,深吸了口气,“是的,娘娘。”
她是要回去,一定会回去。
栾妃眼神更加犀利无比,“我就知道你不是个省油的灯,当初让你嫁进东宫是我错了。”
“谁错谁对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娘娘,我只想说一句,我不会害无痕。”
熙羽笃定的说道。
栾妃眸色狠辣的说道,“你最好不会,否则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之后的日子,熙羽觉得是这些年来最最忙碌的日子。
她如同宫女一般伺候在栾妃左右,早上起早翻看书籍,傍晚开始练习武功。
深夜不便,她便让师傅将每日所要练习的要领都写下来,然后晚上自己照着做。
风无痕自从那日开始,几乎没有在她的面前出现过。
她跟风柳筱打听过,风柳筱说他现在很忙碌。
风之翼与风亦华一直居心叵测,如今风亦华又掌握了兵权,舵日国边关最近又特别不安稳,所以风无痕也就更加忙碌了。
听到舵日这两个字的时候,她的心仍旧不可抑制的狂跳了两下。
那是她生活了五年的地方,虽然没有任何留恋,却还是有牵挂的。
林贵人到底是白熙羽的生母,还有白晨阳,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思绪转到时下,有一点她十分不解。
皇帝既然决定将皇位传与风无痕,为什么又放纵风之翼与风亦华肆意妄为?
还有,就是冯皇后为什么恶行被揭开之后,仍旧居于后宫之主的位置?
栾妃如今显然已是后宫之主,可是至今却仍旧名不正言不顺。
夜已经很深了,熙羽练完功之后漫步在怜星殿中。
本以为深夜寂籁,所有人都已经进入梦乡了。
可是,她却发现了偏殿中透出灯光。
是谁这么晚了,会到偏殿中来呢?
不自觉的迈步走过去,偏殿中寂静无声。
一束身影在灯光下被拉细长,仔细看过去熙羽眼前一颤。
栾妃手中正拿着一盏油灯,仔细看着身后的一副巨画。
那是仓斌的版图,她认真的看着每一处版图,手指轻轻的在上面移动着。
时而停下,轻轻的点击,时而沉默停滞不前。
灯光下,她面色沉寂双眉不展,满面忧思。
双鬓间的华发此刻越加明显,熙羽轻轻的移步退了出去。
她是在为近日边关受扰而忧心忡忡,看不出她还会如此忧国忧民!
这一天,宫爵突然来到怜星殿中。
而栾妃此刻正在沐浴,掌事宫女栾清与宫爵说了好一会,宫爵却怎么也不肯等待执意要立时见到栾妃。
朝中重臣私自闯进后宫已是逾越,而此时宫爵竟然还气愤不已执意非要立刻见到栾妃。
熙羽心中翻来覆去,想必必定是为了前几日风无痕拒绝红菱的事情。
“不行,我有急事,必须立即见到栾妃娘娘。”
宫爵嚷嚷道。
“大人,娘娘现在真的在沐浴,请大人稍等片刻。”
栾清解释道。
“那你即刻就去通报,让娘娘出来见我。”
他狂妄的说道。
“大人,娘娘沐浴的时候从来不许任何人打扰,请大人稍等片刻,奴婢会派人去守着,娘娘一出来,便会立即禀报大人在等候。”
栾清心急的说道。
“我看就是娘娘不想见我,再躲着我吧。不然,你是要我亲自去找娘娘吗?”
宫爵嚣张的说道。
栾清闻听此言吓的噗通跪倒在地,“大人,这是万万不可的啊?”
“有何不可?我这就去看看娘娘是不是真的在沐浴,还是在故意躲着我?”
说着宫爵不顾栾清的阻拦,大步就要往后殿走去。
宫人们无不吓的颜色大变,慌忙上前阻拦。
“谁敢阻拦,我今日就杀了谁?”
宫爵一脚狠狠的将栾清踢出老远,怒声说道。
宫人们一时间,跪了一地。
“大人请留步!”
熙羽迎面拦住宫爵,朗声说道。
宫爵顿时停下脚步,“你是谁,敢阻拦本将军?信不信我杀了你。”
宫人们都吓的变了脸色,颤抖不已,熙羽却轻轻福身,然后声音清朗的回道,“大人,奴婢是怜星殿的宫女。奴婢觉得十分惋惜,宫家一门忠烈,今日却要大祸临门了。”
宫爵眸色严厉的看着熙羽,“你胡说什么?我宫家怎么会有大祸?”
熙羽不惧他杀气腾腾的杀气,朗声说道,“将军可知道这是哪里?可知道擅闯后妃寝殿是什么罪行?此刻娘娘正在沐浴,这冒犯之罪又该当如何处置?大人,你可都想清楚了?”
话音落,她往身旁一闪,“如果大人都想清楚了,奴婢给您让路。”
宫爵心中的气慢慢沉下,渐渐恢复理智。
即便他再身居要职,这些罪责也足够抄家灭族的了。
熙羽见他犹豫,赶忙说道,“大人请息怒,奴婢这就进去通知娘娘。还不快服侍大人去大殿等候,将最好的新茶给大人泡上。”
熙羽朗声吩咐道,宫人们急忙起身,战战兢兢的引着宫爵往大殿去。
熙羽上前扶起栾清,“你没事吧。”
栾清站起身,轻轻说道,“没事,今日的事多谢了。”
熙羽轻轻一笑,“先下去休息,找个大夫看看,我去通知娘娘。”
手臂却被栾清一下抓住,“不行,娘娘沐浴的时候不许任何人进去的。”
熙羽回身看她,“我进去,总比让宫大人进去好许多吧。娘娘若是怪罪下来,我会一力承担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栾清说道。
“我知道了。”
熙羽迈步走进了内殿。
怜星殿有条禁令,那就是栾妃沐浴的时候,不要任何人服侍,任何人不准入内。
熙羽走进浴室,雾气缭绕间,清香扑鼻。
可是却是令人提起精神的薄荷香,沐浴的时候实在不适宜用这样的香气。
随后入眼的情景却让熙羽大吃一惊,眼前香肩裸露,却遍布丑陋斑痕的人真的是栾妃吗?
“谁?”突然,传来栾妃一声厉喝。
熙羽赶忙说道,“是我。”她虽然答应了留下侍奉栾妃,但是却一直以我自称,在她的面前不称奴婢。
对于这一点,栾妃也没有责怪,反而默认。
栾妃转过头,眸色中闪过一丝惊慌,狠厉的看向熙羽。
“你大胆,谁让你进来的?本宫这一次一定不会轻饶了你。”
栾妃厉声说道。
熙羽看着栾妃,缓缓答道,“娘娘,宫大人现在正在大殿上等候娘娘,我若是不进来,进来的人就是他。娘娘是觉得我做错吗?”
栾妃眸色一顿,“宫爵来了?”
“是,而且还是盛怒之下闯进来的。”
熙羽答道。
栾妃似早有预料到一般,在池子中起身。
她的身体刹那间暴露在熙羽的眼前,熙羽纵使经历无数,却仍旧无法不觉得惊讶。
栾妃肤白,也正因为如此她身体遍布的瘢痕才越加的刺眼,这样才真的可以叫做遍体鳞伤吧。
每一道伤疤都狰狞的闯入视线中,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尤其是胸前那交叉着的两道深刻的疤痕,此时的恐怖便可以想见,当时是被活生生的抽取了两条皮肉,并且被撒过了抑制皮肉再生的药粉所致,以至于几年之后,仍旧生不出皮肉。
两条疤痕除了颜色成为了褐色之外,依然如最初一般的恐怖。
疤痕间的皮肤细腻白皙,双胸饱满,小腹平坦,形体妖娆却不失丰满。
当年这副玉体必定会让男人为之疯狂,爱不释手。
熙羽深吸一口冷气,栾妃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既然进来了,就替我更衣吧。”
熙羽伺候她更衣,动作不由得也轻柔了许多。
任何一个女人,如果被折磨这样,脱了衣服俨然怪物一般模样,自己都会崩溃,恨不得去死吧。
然而,到底是谁,会下这样的毒手,将一个皇妃折磨成如此凄惨呢?
“你那日问我,可知道无痕在千州是如何度过的?”
穿戴完毕,栾妃开口说道,表情淡然。
未等熙羽回答,栾妃继续说道,“那么你现在知道了我那几年是如何度过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