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羽深吸口气,“青鸢,你可知道在东宫,我是怎么九死一生的活过来的?”
眸色中覆上浓浓的深痛,塔山上的惨痛,自眼前而过。
而让她久久无法释怀的,却是时常出现在梦中的那个清秀高大的身影。
上官星辉心狠手辣,残害人命,他的底线不许任何人触碰。
却最终放过了她这个背叛者。
“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娶你为妃,日后这江山你若想要,我亦可以给你。”
他的声音此刻犹在耳边。
如今想起来,竟是如此可笑。
当她倾尽一生所有努力去爱的时候,愿意许她一切的人,竟是上官星辉。
他说,娶她!
青鸢从未听她说过关于她在东宫的事情,但是对于塔山却是宫中无人不知的禁地。
自从上官星辉断腿之后,那里便被封了,从此在也无人可以上去。
而对于那里恐怖的传说,此刻她终于可以认定,果然是真的。
“姐姐!求您原谅我。无论你怎么惩罚我都可以,求您别像赶走流珠姐姐一样将我也赶走,就让我留下伺候你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做出一点对不起姐姐的事情。”
青鸢不断哀求,泪水如瀑。
熙羽却摇摇头,“青鸢,我没有第二条命去验证你的忠心。”
她缓缓转过身,语气坚硬又似带了几分不忍,“我会回了皇上,放你出宫。从此后,你与我再没半点关系。生死由命,各自珍重吧。”
不顾青鸢的哀求痛哭,她进了屋子。
门的那一侧,她终于忍不住落了泪水。
乾泰殿中,木轻衣躺在龙榻上,手上的伤被御医包扎好。
他坐在她的对面,御医退下,他也站起了身。
“斓。”她急切的呼唤他。
他停住脚步,转头看她,“睡吧。”
“你在怪我吗?”
她仗着他对自己的愧疚,执意要求来到乾泰殿。
他摇头,“别胡思乱想,早些睡。我还有折子没看完。”
她不敢再多说,“好,那你先去忙。”
眸送他走出寝殿,满张龙榻上都是他的味道,她的眼睛却怎么也闭不上。
不知道何时,她竟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睁开眼睛时,已经到了凌晨,身旁的位置却是空的,她不禁起身。
软榻上,他睡的并不安稳,眉头紧锁。
夜色微凉,却远不如她此刻的心。
他睡得很浅,片刻便睁开了眼睛。
与她视线相对,他缓缓起身。
“怎么起来了?”他说。
她的眼角凝结了一滴晶莹,坚持着不落下来。
“是怕她会生气吗?”
她语气轻缓,却含了太多的不甘与委屈。
“回去再睡一会。”
他依旧未回她,轻声说道。
“我就真的让你厌弃至此吗?”
那滴泪终于还是滑落,她转身快步向外走去。
凤眸紧蹙,声音低沉,“小九。送三小姐回去。”
小九马上答应着,急忙而去。
他的心,隐隐作痛。
他并不是有意伤她,却真的心不由己。
流珠跪了一叶,也哭了一叶。
早上昏倒在地上,她让小九将她带走,送到了孙雨落的房中。
醒来之后,她一病不起。
孙雨落虽然照顾着她,但是却一句话也不跟她说。
她知道孙雨落对熙羽的好,心中只有感激,即便她不待见她。
皇上已经将她调到御前,她休息了一天之后,便强撑着身子起来,来到了乾泰殿。
一见到上官星斓她重重的跪倒在地,“皇上,请你成全奴婢一件事。”
她匍匐在地,悲声说道。
上官星斓放下手中的笔,眯起眼睛看向她。
“你要求朕什么?”
他开口说道。
那日他不过是看见了熙羽进来,故意要激怒她才与流珠演了一场戏而已。
这个丫头,难道真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以为,他会册封她吗?
流珠稍直起些身子,泪水掉落在地上,“求皇上与姐姐说,奴婢没有钩引皇上!”
男人眸色如电,瞬间起了波澜。
“她这样说你的?”他问道。
流珠点头。
“也是因为这个打你,将你赶出落香殿的?”他再次问道。
流珠点头,“回皇上,皇上说的都对。求皇上还奴婢清白,奴婢不想离开姐姐。”
他眸色微眯,心情不自觉的好了起来。
“先起来吧。”
他说道。
“皇上!”
他没有答应,流珠刚想再次乞求,却被男人一声狠厉吓的不敢出声。
“住口!你有几个脑袋来对朕要求。”
他的忍耐是有极限的,若她不是她在意的人,他怎么会顾及一个南华殿婢女的生死!
小九赶忙喝道,“还不退下。”
流珠吓的脸色煞白,告退离去。
“她在哪里?”他开口。
小九回道,“去了海棠宫。”
“朕也有些时日没见到杜贵人了吧?”他唇边勾起一丝玩味。
小九立即会意,“奴才这就去备轿撵。”
海棠宫
海棠宫的宫门开着,并无宫人看守,熙羽便自己走了进去。
一进了院子,便听见大殿内有人高声说话。
好似杜青禾,越靠近,声音越清晰。
“给本宫狠狠的打,看你还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屋内传来响脆的声音,和女子哭泣的声音。
“主子饶命,奴婢看女官大人每日都会来接小主子出去,这才让小主子跟着大人走的。”
“还敢顶嘴,今天那本宫就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到底谁才是你的主子。”
“你们都给本宫仔细看着,日后谁若是还认不清自己的主子是谁,就是这个下场。”
……
熙羽的脚步一顿,难道是因为她!
“娘亲,您别打了。我是愿意跟姑姑出去玩的,我喜欢跟姑姑在一起。”
声音响起,是可乐。
“喜欢她?你根本就忘记了本宫这个亲娘了是不是?你现在的眼里,只有她,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中了。”
杜青禾的声音响在耳侧,生生止住了熙羽的步子。
自从找到可乐,她一心只想着与可乐相聚,倒是忽略了杜青禾才是他的娘。
“娘,我没有。您别生气,别生气。”
小可乐哭泣的声音,撕扯着她的心。
他们到底是母子,而她却毫无顾忌的与可乐亲近,她是不是太过份了?
此生,她早已失去了这样的资格。
她心中被凄凉悲痛浸满,转身,原路返回。
“来人,将藤条拿来。”
杜青禾怒声吩咐。
“是。”有宫女回应。
“娘亲,别打我。您息怒,可乐知道错了,您别打我。”
稚嫩的声音,哭泣的乞求。
倏然,熙羽的脚步就此止住。
一瞬间,孩子瘦弱的身体上伤痕累累的景象浮上眼前。
那看似鞭打的伤痕,竟然是藤条?
责打可乐的人,竟然是杜青禾?
只是今日她气急的巧合,还是一直都是她?
她不能容忍任何人伤害可乐一下,包括她杜青禾。
再不犹豫,快步往殿内走去。
杜青禾手里拿着藤条,正要向着瑟瑟发抖的可乐挥下。
熙羽眼似火焚,厉声喝道,“住手。”
杜青禾愣怔,向殿外看来。
可乐一看到她,立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姑姑。”
他叫着她,悲泣的声音让她肝肠寸断。
上前一步,将可乐搂进怀里。
“有事吗?”杜青禾冷冷的说道。
之前对她的恭敬,感激此刻再也看不见一分。
熙羽看着她手中陈旧的藤条,缓缓说道,“你到底打过他多少回?”
杜青禾冷哼一声,“他是我的儿子,我打他多少回,都是我们母子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过问。”
熙羽慢慢站起身子,眸色凌厉的看着她,“我今天非管不可了,你敢动他一下,我必定让你十倍奉还。”
小可乐藏在她的背后,瑟瑟发抖,小小的身子抖若筛糠。
他对她这个母亲,竟然害怕至此。
那藤条陈旧,其上的残碎是经过无数次拍打才会形成的,上面布满黑色点点,那是陈旧的鲜血。
她的心颤抖不已,如果真如她猜想的,这么多年,她一直如此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杜青禾此时已经身份显贵,早已不将熙羽放在眼中。
“一个奴婢也敢管主子的事吗?”
她嘲笑着说道。
“别人且不说,你的事我今天管了,不许你动可乐分毫。”
熙羽迎上她的眸光,眸色坚定的说道。
“那好,本宫今日就连你一起教训,好好教你什么叫做尊卑!”
杜青禾气的厉声说道,将藤条高高举起。
熙羽轻声笑道,“刚自藕香阁那处冷宫出来,你的确该对尊卑二字体会的更加尽心。我是奴婢,但是这宫里敢对动手的你却是第一个。你有胆,就打下来试试。”
杜青禾是知道熙羽身份的,对于她的传闻,她更是早有耳闻。
虽然,并未亲眼见过,但是皇上待她特别,她能感觉得到。
藤条顿在半空中,握着藤条的手轻轻颤着,竟真的不敢落下了。
一时间,四周变得静寂无声。
可乐突然自熙羽的背后跑出来,抱住杜青禾的腿,“娘亲,可乐以后会听话,娘亲别打姑姑。”
他哭泣的乞求着,眼泪一对一双的落下,熙羽最承受不住的便是这个。
她一把将孩子拉过来,“可乐,别求她。她不敢打姑姑。”
她的话却当即触怒了杜青禾,当着,满宫宫人的面,她颜面尽失。
“本宫有什么不敢!”她低吼一声,重重的挥下手。
熙羽只觉得突然间一个人影毫无预警的在眼前晃过,腰间一紧。
“不知死活的东西!”一道声音冷厉传来,近在咫尺。
是他!
刚要走进大殿,便看到杜青禾对着低头哄着小孩子的熙羽挥下藤条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