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羽处心积虑的想要上官星斓承认可乐,爱护可乐。
可是,一直以来她却忽略了一点。
将可乐留在这宫中真的就是最好的吗?
几天的冥思苦想,上官星斓最后带给她的伤心绝望,终于将她心中不愿剥去的迷雾层层剥开。
留下,不过是她的意愿而已。
在她心底深处,也许从未想过要离开皇宫,离开他吧。
到底是不想,还是不愿?
最后,她想明白了。
是不能。
她,早已离不开他。
纵使,伤痕满心,纵使一再的绝望,仍旧舍不得。
她太明白皇家子孙的悲哀,对于可乐想得到的亲情,亦是如同做梦一般。
必定是难以得到的。
能让可乐获得幸福的地方,绝对不是紫晶城。
可是,她却就那样执着,甚至不由自主的做了决定。
最终,仍旧是伤了自己。
是时候了,是时候真正的放下了。
是时候离开了。
她要带着可乐一起走,离开这里,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
可是,可乐会愿意跟她走吗?
杜青禾毕竟是他这一世的生母!
冬日的阳光温暖和煦,她与可乐坐在神武大殿前的广场上晒着太阳,聊着天。
可乐眼睛上的墨镜是她做的,透明的水晶被墨汁浸泡之后,做成的。
她自己的眼睛上也戴了一副,两个人歪着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神色竟是如出一辙。
男人的身影自大殿向这边望过来,每日退朝后,这里都宁静的很,他也不会过来。
今日,他突然要找一样东西,觉得闷闷的,便自己来了。
眸色一紧,足下已是不由自主的往那身影处移动。
“可乐!”
“嗯?”可乐歪着小脑袋,露出甜甜的笑容回答着她。
“你去过宫外吗?”她问。
“听说宫外面的世界可好玩了,可是我没去过。”孩子的语气带上了几分遗憾。
“那如果我带你出宫,你愿意跟我走吗?”她问道。
可乐很高兴,当即回转视线抓住她的手,“姑姑说的是真的吗?”
她亦眸光温柔的看着他,“是真的。”
“我愿意,我愿意。那咱们时候走啊?”
天真的眼中映出惊喜和渴望。
她将他的小手攥在手心里,语气便变得认真,“出了宫,我们就再也不回来了,你还愿意吗?”
她的语气让可乐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他眼神定定的看着她,墨黑的大眼睛眨了两下,说道,“那姑姑会一直跟我在一起吗?”
“会,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
熙羽坚定的点头。
“很远很远的,都在一起?”
他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心中所想的永远。
她再次点头,“会,一直到死,我们都不分开。”
孩子终于露出笑容,“那好,我跟姑姑走。”
熙羽有些惊讶,“可乐不会想娘亲吗?”
可乐垂下头,脸上布满类似忧伤的神情。
熙羽的心狠狠一疼,他终是舍不得的。
“如果你舍不得,我不勉强你。”她说,心酸都映在脸上。
黑色的水晶下,遮住了她眼中闪烁的晶莹。
“不,姑姑别丢下我。”
小可乐听见她的话,惊慌的抬起头说道。
“我跟姑姑走。”他的眼泪一下子流下来。
熙羽措手不及,赶忙拿起帕子去擦他的眼泪。
“不哭了,是姑姑不好。让你为难了,哪有孩子能舍得自己亲娘的呢?”
她的声音沙哑,心中苦涩无边。
到了异世,到底一切还是都变了。
可乐扑在她的怀里,稚嫩的声音带着几分坚定,“我舍不得娘亲,但是,我更舍不得姑姑。姑姑没有了我,会掉眼泪。可是,娘亲不会的。所以,我愿意跟姑姑走。”
六岁的孩子,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听着就已经让人心疼了。
熙羽的泪,再难控制,顺着眼角滴滴垂落。
她将孩子抱在怀里,紧紧的。
仿佛想揉入血液中,再重新生他一次。
这样,他就不会有选择的痛苦了。
小小年纪,他竟然如此了解她的心。
看不到他,她不只会掉眼泪,根本活不下去了吧。
上官星斓远远的看着一大一小的身影,不知道是被暖阳同化了,还是那温馨的场面太过温暖,他双眸中的寒气,竟全部散去了。
那个小不点,就是她喜欢的那个孩子吧。
是他名义上,唯一的儿子。
她们说着什么,那么认真,脸上的表情那么坚定。
还有,她们眼睛上带着的东西,他从未见过,却不觉得奇怪。
这样的场景,他从未想过,自小到大也从未见过。
她们两人相拥而泣的一刻,触动了他的心弦,如此轻易。
如果,这个孩子是他与她的,该多好!
轻轻的,他转身走了。
寿康宫
太后的身体一直无法恢复到从前,每日总是嗜睡,虚弱无力。
木轻衣在一旁伺候着,小心翼翼。
喝完了药,又漱了口,太后才抬起眼睛看向木轻衣。
“最近,你鲜少去乾泰殿了,是不是与皇上闹了别扭?”
木轻衣垂眸,摇头,“没有,只是最近皇上忙。”
“忙?忙着娇惯那个无法无天的丫头吧。”
太后的声音变得严厉。
木轻衣转头看向身后的关喜,关喜神色一紧,马上说道,“不是奴婢说的,是太后娘娘不知道怎么自己就知道了。”
“你们若是不多嘴,娘娘怎么会自己就知道。太后娘娘的身体需要静养,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怎么还拿来说呢?”
木轻衣不高兴了,脸色凌厉。
“好了,你也别怪她们了。哀家虽然身子不好,但是也还没有到要装聋作哑的地步,这后宫还是哀家说的算的。”
太后不悦的说道,声音略高忍不住咳嗽起来。
木轻衣赶忙说道,“姑姑,轻衣并不是这个意思。您千万别动怒。”
太后微微喘了一会,咳嗽终于平息了,“哀家知道你孝顺,但是,这后宫也不能任由一个宫女撒野。”
木轻衣眸色低垂,轻声说道,“可是,皇上喜欢,又有什么办法呢?”
太后眸色一凛,“左右不了皇上的心。还左右不了一个宫女的生死吗?”
木轻衣一惊,“姑姑的意思是?”
“本来我是觉得她精灵聪慧,是个可塑之才。可是,她自己不把握机会,放着木府的少夫人不做,竟胆敢高窥视后位。不能为我所用,留着便是祸害。”
太后狠狠的说道。
自太后的寝殿出来,木轻衣脸色淡然,看眼跟在身后的绿翘,“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吧?”
绿翘马上低声回道,“奴婢只是装作不经意间说出来的,正好被关喜听了去,不会有人怀疑到奴婢的。这件事在宫中早已人尽皆知了。”
木轻衣轻轻点头,夜色中,呵气化作一团团的白雾在空中凝结成霜,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那是她倾尽此生唯一的守护,谁若是要跟她争抢,她亦会倾尽所有。
只是,到最后是否能如她所愿。
她已经来不及去想!
熙羽与上官星斓之间仍旧清淡如水,不冷不热,她很少故意露面,他也未召见她。
这些日子以来,他只是一直女人不断。
阮慧和杜青禾轮流相伴,皆在乾泰殿的寝殿中过夜。
她的心,波澜越加微小,渐渐的表面已经一片平静。
她心里的那个决定,越加坚定了。
她的脾气却越发的大了,似乎在有意挑衅霸主上那一位的极限一般。
流珠与青鸢一直在御前当值,可是却都是在茶水间,并未亲自到店内侍奉。
立冬的这一天,御前人手不够,小九将她们两个调到御前当差。
乾泰殿中,能近身伺候的人不多,小九将她们两个调过来多半是因为熙羽,跟或者是上官星斓的示意,便不得而知。
上官星斓将当日所有事情都交给了熙羽去打理,熙羽带了青鸢在身边,流珠便留在御前侍奉。
立冬在千州是个大日子,好比十五一样。
预示着一年的劳作都将结束,新的一年即将到到来,所以皇上会带着皇后敬天拜地,为百姓祈福。
除了焚香上供之外,还要将今年最丰硕的果实献与天地,以祈求明年会更好。
熙羽将一切准备完之后,已到了晚上,那些五谷杂粮都是自各地贡献的粮食中挑选出来最好的,熙羽将这个交给了青鸢去做,别人她也不放心。
与青鸢回到落香殿的时候,流珠却还没回来。
青鸢累了一天,她让她下去休息,独自一人等着流珠回来。
天色已经漆黑,大殿上流珠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低垂着头。
孙雨落与小九站在另一旁,孙雨落与熙羽一直生分到现在,她对流珠亦是如此。
不讨厌,却也喜欢不起来。
在她的心里,一直对这件事还是耿耿于怀的。
“小九,你去寿康宫一趟,问候太后安好,明日的祭天问太后可要出席?就说,朕最近实在脱不开身,没去请安。明日若是身子不爽便不要出来了,朕祭天完毕便去寿康宫看望。”
上官星斓沉默了一天,终于开口说了话。
小九答应着,退了下去。
上官星斓眸色一抬,落在孙雨落的身上,“你去一趟彰仙宫,让和妃准备一下明天与朕一同上天坛。”
孙雨落点头退下去。
流珠的手越攥越紧,大殿上只剩了她与皇上,宁静中呼吸可闻。
那个王者男人的视线,此刻正落在她的身上,她的头低的更加低了。
许久,他开口,“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