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渊,传旨下去,彻查后宫所有太监婢女,来历不明,被记大过的,统统关起来彻底排查。朕的家,不知都混进了什么牛鬼蛇神。竟然连主子都敢下手伤害,哪天不是要动到朕的头上。”
夏渊领了旨急忙下去。
七夜欲言又止,最后终究没有说话。
夜铭风心中何尝不明白,春婉和春茹是白凯的人,他早知道。
只是,当初他以为是为了协助白子沫办事的信使,办了白子沫之时,也是她们的死期。
可是,后来他发现子沫对于这两个人处处提防着。
直到,碧衣出事。
他心知子沫与碧衣感情甚好,那么将碧衣留在宫中是为了让子沫独自回府吗?
当时他还琢磨着,等到了芊府他更加确定。
白凯是想让子沫落单,身边没有得力的人帮助。
可是,子沫是白凯的女儿,他这般又是为何?
刚才子沫的小把戏怎么逃得过他的眼睛,为了试探她他才说将春茹说出。
本来以为她会紧张,却不想她似乎很赞同他的决定。
子沫,为什么要除掉这两个人呢?
如果她不是子沫,一切迎刃而解。
可是,她是白子沫,白凯的女儿。
嘤咛一声,他快步来至床边。
悠悠转醒,她自嘲的笑。
每次与他相见,都从来没有完好的时候,她命就如此吗?还是他克的自己。
他心中好奇,“已经伤成这样了,你还有心思笑。”
她坐起,“你发现了吗?每次我受伤都是见到你的时候?”
她在责怪自己吗?他心想。
她起身自龙床上坐起,然后自他身边走过。
身子却被人牢牢固定着,抬头对上他微怒的眸。
“白子沫你到底想怎样,不要挑战朕的极限。”
他本想无视她,让她走。
可是,来自心底的那丝渴望却挣脱了一个帝王的自尊。
他想她。
子沫悲伤难掩,“我只想你爱我。你给吗?”
他愣怔。
从没有一个女人敢跟他要,爱。
她说的明白,她要他的爱。
如果他不爱她,她宁愿从此后与他形同陌路吗?
爱,在他的世界里早已经被冰封搁置。
他早已麻木,这世界上形形色色的女人,晃与眼前的排排身影,哪一个撕掉面具之后不是面孔狰狞。
直到,遇到她。
她的纯真不知何时感染了他,一度怀疑,却步步深陷。
他从来未曾审视过自己对子沫的感情,是什么?
是爱吗?还是喜欢,亦或是一种征服的欲望。
她是个桀骜不逊的女人,也是个古灵精怪的女人。
很多时候,对她束手无策,对她宠溺之极。
可是,他却从来未曾想过这份感情是不是与爱相连。
今天,她跟自己要爱。
不是皇上对嫔妃的那种感情。
而是,一份男人对女人的真挚情感。
他的犹豫,让子沫心中如天将寒霜,寸寸冰封着她的心脉,血肉。
他到底对她没有爱。
哪怕一点。
她甩开他的手,他在她几步之后又重新将她禁锢。
却换来她如雾的眼眸,和她瑟缩的声音,
“你给不了不是吗?那就让我走!如果没有爱,我可以不见你,不要你。”
他冷狠的眼眸深深凝着她,“就算打入冷宫你也甘愿是吗?”
她含泪轻笑,“是。”
没有你的爱,玉雪宫还是冷宫,哪里都一样。
他如果了解她,该知道,她从不怕折磨。
她的命,自小就是在被折磨里长成这样的。
他的手微微抖着,连带着怀抱里的她也发着抖。
他想说,那就去吧。
可是,咽喉犹如被一口大石塞堵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他知道,这个傻女人会以最快速度搬去冷宫。
可是,她不该这么逼他。
爱一个人,对于他来说是何等的难。
他如今对她,早已超出了对任何一个女人。
难道她不知道吗?
还不够吗?
只因为一个白如意,那么一个不值一提的女人她就真的要这样绝决吗?
她可以几次冒死救他,却不肯原谅他一个小小的过失。
他的心纠结成无数条绳索,紧紧被捆绑着疼的紧。
她等着他判自己死刑,亦或是承认他爱她,哪怕是喜欢,只要不是因为皇帝对嫔妃的宠幸,她都会满足。
可是他却偏偏无法给予。
她不知道,他是气的再抖,还是因为冷。
她看看天,黑透了。
她却没有那么冷,他是气的吧。
他会将自己打入冷宫吗?
她心中忐忑,却不惧怕。
想起两位姐姐曾经的告诫,她的泪凝上眼眶。
她奋不顾身的留下,难道只为了今日一瞬间的难堪吗?
他甚至对她都不曾有一点喜欢,何况是爱呢?
她真是妄想。
挣脱开他的手,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看见的是她绝决的背影,看不见的是她伤心欲绝的容颜。
那一刻的等待,熬干她所有的情愫。
他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哪怕是一个。
放任她走了,他心中反侧难安。
他真的爱上了她吗?
否则,为什么看着她凄楚离去的背影,他的心如针扎般疼。
刚才,他明明想拔腿追过去,紧紧抱着她告诉她,他在乎她,从没在乎谁像在乎她那么的在乎她。
他不想失去她。
可是,双腿却又是被什么牵绊住了。
灵溪。
他曾答应灵溪的,这辈子只爱她一个。
可是,此时心中念得,眼前浮现的却又为何都是她的身影。
子沫~
子沫回到宫中,碧衣和小鱼要服侍她晚膳,她摆摆手只说不想吃。
便一个人进了寝宫,不让任何人打扰。
她坐在床头,泪痕已经冷了,眼眶却又生温热。
好似绵绵细雨流不尽,她想走了。
离开这里,离开他。
不,是不要他了。
她要回去天音岛,回去找姐姐,找师傅,去过无忧无虑,逍遥快活的日子。
拿起梳妆台上的璞玉,上好的祖母绿,剔透无暇。
好似她的心,爱他从不隐瞒,一览无遗。
而他的心,从不曾让她看透。
这本是给他选的过年礼物,要雕成一只发簪。
因为,她听说,男人的发都是由自己心爱的女人束起。
所以,她……
如今,也许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可是,她还是想做好它,即使他嫌弃不要。
丢了也好,毁了也好。
她的心早已经被他摒弃,践踏,这个丢了,毁了又何妨!
接下来的几天,她足不出户,一心雕刻着。
碧衣端着晚膳进来,心疼的看着主子,她知道自己劝不了,却依旧不放弃,“主子,您用了晚膳再做吧。您的手还没好,也不急这两天了,奴婢求求你。”
子沫今日却意外的听了碧衣的话,放下了手上已经成了形的玉簪。
她笑笑,“我没事。”
碧衣的眼圈抑制不住泪水瞬间流下,主子瘦了一圈。
那左手上至今还缠着绷带。
那天,她无意中说起,皇上好似病了,听说皇后和众妃子都去佛堂为皇上祈福了,她问主子可要去?
然后,主子手上的刀,便削在了自己的手上。
她一边为主子包扎,一边看着主子风轻云淡的说,“有那么多人为他祈福,就够了。不缺她一个。”
然后继续做她手里的活计。
可是,她却看到了主子眼中的哀伤和无奈。
她很想问问,主子到底和皇上怎么了。
可是,她始终不敢逾越,她只是奴婢,主子们的事,是她管不了的。
她只听得明月说,自从那日主子被春婉所伤在风华殿醒来与皇上起了争执。
然后,主子怏怏不乐的回宫直至今日不得笑颜。
而皇上却自那日之后便病了。
她能做的只能是将这消息传给主子,希望主子可以去探病缓和下。
那一头到底是皇上,玄冥王朝的王。
谁知,主子烈性,至今不肯低头。
开始她以为,只是一时斗气,过些时日就会好。
如今看来,主子是铁了心与皇上两死不相往来了。
子沫稍松口气,手里拿着碧绿色的发簪深深凝思。
有点俗吧,是一只龙凤簪,不是很活灵活现,却还能分清龙跟凤。
在凤头那里,有点椭圆形的殷红。
那是她那日刺破手指流出的血,至今手还在疼,心更疼。
碧衣说他病了,很严重吗?
如果不严重,皇后她们会去给他祈福吗?
她要去吗?
挣扎了许久,她决定去。
不是为了看他,而是给他送临别赠物。
一路上,她将碧衣落得老远。
碧衣笑着跟上她,“主子您慢着点。”
自决定去的那一刻,她的心竟雀跃起来,恨不得此时一下子飞到他身边。
心中给自己打定了目的,不是为看他,而是要给他送诀别的礼物。
所以,就任由自己一路欢快下去。
到了风华殿,她见到七夜。
七夜倒是礼遇的给她见了礼,她问他皇上呢?
他答,在别院。嘴角却浮现一丝让人匪夷所思的轻笑。
却也没有阻挡,她一路由正殿走到别院。
门。虚掩着。
她敲敲门,没有声音,直接推门进了去。
然后,傻愣愣的盯着床边一对拥抱的男女。
他不是病了吗?
不是早朝都上不了?
不是严重到要皇后等人都要去祈福了吗?
那么他怎么还有时间在这里抱着别的女人亲亲?
听到声音,女人自男人怀里抽出身子,一边还拭着眼角的泪痕。
男人不悦的将目光递到门口,随即一丝惊喜一闪而过。
子沫的脑子轰隆一声,胸口一阵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