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渊远远的跪在屋外,刀刻的脸上泪水颤动。
终于找到了她,却也终于永远的失去了。
一个女子,一个在心头萦绕了大半生的牵挂。
一个女子,一个让他甘心付出一切而守护的女子。
良久,一双蟠龙锦紋的龙靴出现在眼前,随后而至的还有一句暗哑的话,却足以让他感激一生。
“进去送送母亲吧。”
夏渊抬目,泪急速自眼中滑落。
“你足有这个资格。”
夜铭风自地上将夏渊扶起,自己向远处走去。
清荷与水,润玉与透。
她于二十年前一样,华贵柔美。
夏渊远远的站在那里,看着床上的女人。
好似银河般缠绵流淌的柔情顷刻洒满整间屋子,那温柔竟满是欣赏和尊敬。
突然他听到一丝气息,再顾不得礼仪几步走到跟前伸手探向鼻息。
脸上一阵惊喜。
“皇上,娘娘醒了。”
夜铭风飞一般的速度来到近前,匍匐在璃妃的身边。
璃妃悠悠转醒,睁开眼便对上一双热切挂满泪水的眼睛。
她笑了,眼角的泪应声而落。
“风儿。”睡梦中,却一字一句听的清楚。
母子终于都难掩重聚的喜悦,痛哭失声。
“烟儿呢?”
片刻之后,璃妃方才想起问道。
“你说白子沫吗?那个企图杀了母妃的女人。”
夜铭风气愤的说。
“她在哪?”
璃妃急切的语气让夜铭风觉得心中奇怪却也实话实说了,“今日午时,午门斩首。此刻该已经被押往刑场了。”
璃妃闻听此言,大叫一声糊涂。一阵眩晕便跌倒下去。
“风儿,她不能死。没有她早已没有母亲的今天。”挣扎着用微弱而焦急的声音说。
夜铭风虽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这么说,却意识到了事情可能另有隐情。
“夏渊传旨,白妃之刑暂缓。”
“遵旨。”
夏渊说着就要下去。
“等等。”苏慧璃目光坚定回望儿子。
“你亲自去。记住她必须活着。”
看出夜铭风还有一丝犹豫,随后又说,“母亲比谁都清楚这是什么地方,送她回宫。”
夜铭风不敢耽误,即刻起身离去。
轻轻咳嗽着,抬起眸看向始终站在十步以外的夏渊。
“你果真信守诺言。”
颤巍着自床上而起,虚弱的手牢牢的抓紧床帐。
夏渊的手伸向半空,却始终未挪动半步。
“娘娘,现在身子虚弱还是不要动的好。”
苏慧璃并没有停下动作,而是挣扎着站起身子,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只勉强走了两步,身子便颓然栽向地面。
一双手及时扶住将要触地的身子。
苏慧璃含眸一笑,他到底还是过来了。
慢慢直起身子,他将手随即拿开。
她此时站定了身子,却突然徐徐跪在地上。
“你……”
“你受得起慧璃这一拜。”夏渊双手停在半空,他的嘴角也衬出一抹笑。
只是,此时的他挺拔潇裔,实在不像一个太监。
那日风和日丽,一个温婉如水的女子一路凝笑的跑来。
喘着气告诉自己,她有了喜欢的人。
那时的她,红彤彤的双颊染尽彩虹,溢满了幸福满足。
一个月后,她哭了。
她说她爱上的人是这玄冥的皇帝,成为金墙壁瓦下三千佳丽中的一个,她不愿。
三天后,她说她要随他去了。
此生爱便爱了,绝不后悔。因为她早已离不开。
他自始自终未说过一句话,他心中明白,那决定是他不敢给的。
只是,他曾暗自许诺。
若她留下,此生必定倾其所有只为她一人。
她走时莞尔说,下次再见,你要跪我吗?
他说,此一别希望再见无期,幸福的时候你不该想起我。
她打趣的说,此生我必没有机会跪你了。
他说,如若再见我必不近你十步之内……
他笑着看着跪倒在自己身前的苏慧璃,心中一时惆怅万千。
曾经赌气的话今日竟都实现了,那个男人到底没有负她。
却也将这世上无尽的痛苦带给了她,也许与爱来说她是幸福,亦是无悔的。
受了她这一拜,看着她缓缓站起。
他的眸子里突然多了往日所没有的威凛霸气之色。
“你会不会怪我,当日一句托付竟然要你付出如此代价。”她缓步走出香木阁、
“不会。”夏渊跟在她的后面而出,却一直与她保持距离。
“可是我会。”
她回望他,眼眸中的真诚不用质疑。
二十年前她深知自己圣宠之下早已成为众矢之的,身边早已经危机四伏,只是碍于皇上在没人敢把她怎样而已。
若有一日皇上仙去了,她便立即成为众人眼中的泄愤之肉。她不怕死,却不能让她两个儿子死。
她将自己的一切托付给了玄冥的皇帝。
却将两个儿子托付给了他,那个她早就深知为她可以不顾一切的男人。
她的师傅。
“可你还是说了。”夏渊始终微笑。
“恩。我多么自私。让你为了我真的放弃了所有……”
“你不是我,怎知我心。”夏渊打断她的话。
感谢的话无需多说,忏悔更不应当。
她从来没有逼迫过自己,夏渊始终微笑着。
“白子沫是怎么回事?”
夏渊轻声问。
……
刑场外人群拥挤,声浪如潮。
白子沫此刻方知,什么叫世态炎凉,人情淡薄。
她的腿突然一阵酸麻,紧咬着下唇一步一步被带到邢台。
环顾四周,他没有来。
杀她,他竟没有一丝犹豫吗?
十九年为人,今日轮回。
没有一人相送,她仰起头让眼眶中的泪回流。
想起百里冰等人她们怎么出得来,恐怕自身难保了吧。
监斩台上的人目光咄咄的盯着她,让她不得不回望去。
呵呵……
嘲弄的笑不自觉溢出,那个人竟然是今天监斩她的人。
白凯
午时到
杀令点地,她闭了双眼,泪终究还是落下。
是的,她害怕。害怕的不敢睁开眼睛。 害怕的心在颤抖。
百姓们翘首等待呼声让她的心渐渐麻痹,心中不禁怒骂白凯这个王八蛋,竟然如此没人性。
呼啸的风声让她的身体瑟瑟抖成一团,是刽子手的刀就要落下了吧。
一刀下去,她就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了吧。
“娘,如果女儿这样死去,你的心中可否会觉得畅快。”
刀斧手的刀随着小小木牌落下,眼看着白子沫就要血溅当场,魂归地府。
突然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疾驰而来,那一刀重重的砍下。
白子沫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仿佛此刻魂魄已经飞出了身体。
她的眼睛依旧紧紧的闭着,难道人死了就真的不知道疼了吗?
颤巍巍的睫毛慢慢打开,她小心翼翼的睁开了一只眼睛,心中祈祷千万别是刀山油锅的十八层地狱啊,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大刀。
离自己只有两寸距离,散落在一旁的还有被刀削断的一缕青丝。
她没死吗?
这才发现,刀的旁边还躺着一个人,瞪大的眼珠子直直的看着自己。
嘴里咕嘟咕嘟的吐着血,脖颈处一把镶嵌着蓝色宝石的小刀不差分寸的插在哽嗓咽喉。
“死人了。”她一跃而起,随即坐在地上。却看到下面跪了一地的人。
除了正中间那个挺立的人,他来了。
夜铭风
刚才救了自己的莫非是他?
此刻她已经完全混乱,鬼门关走了一圈哪里还站的起来。
夜铭风看着劈头散发大叫的白子沫,嘴角轻扬随后看向白凯。
“白子沫,你还不给朕过来。”他看向还在邢台上傻愣着的白子沫。
“我为什么要过去?你要放了我吗?”
她倔强的小脸迎上夜铭风深邃的眸。
“是,你过来,朕就放了你。”他眼角含了一丝笑。
“你过来,我就跟你回去。”她嘟起小嘴,她不看他。
我是想过去,可是我的腿已经全部软掉了。要我怎么过去。她心中叨念。
“那随你吧。我只好让芊相再杀你一次了。”
夜铭风转身就走。
“喂。我站不起来了,怎么过去嘛!”她一急落下了泪。
夜铭风转回身子,来到她跟前一把将她拉起才发现她早已经瘫软成泥。
心中一笑,这丫头还真是胆小。
“笑什么笑,你不怕也让人架个刀在脖子上试试。”
随后白子沫发出一声惨叫,走下邢台的时候他不小心松开了手,而她也就直直的从台上摔了下去。
心里知道他是故意的,但是她还是闭了嘴。
逃过一死已经是万幸,千万别再招惹他。
她猜的不错,该是璃妃娘娘醒来了。想到此,心中顿时心情愉悦。
李忠这时早已赶来,龙撵,仪仗,侍卫军。
见她走得费劲,直接抱起她走向龙撵。
白子沫的小脸顿时红彤彤,这么多人看着着实让她不好意思。
扯过夜铭风的黑色丝缎披风将一张小脸猫进去。
白凯不知情况心中焚急,“皇上……”
夜铭风停下步伐突然转身,“白妃无罪,丞相不是该高兴吗?”
那双眼锐利冷漠,仿佛此刻早已透过了人心,白凯被他盯得一阵头皮发麻。
忙叩头,“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只因他是王,掌握着这天下的生杀大权。所以他可以一句话将自己的女人送上刑场,也可以在天下人的眼前将她抱上龙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