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渊立即回道:“请娘娘放心,老奴必当照顾她们周全。”
贝齿轻现,一抹苦涩的浅笑映现唇边,这句保证在她预料之中。
轻叹之声,随着软帘而落下。
夏渊低垂着头,略胖的身子颠簸着,一路跟着轿夫的脚步走向恋霓裳。
这么多的宫廷生活,今日情形算是头一遭。
都说伴君如伴虎,可是他却清楚的知道皇上并非薄情,只是……
唯今只盼望这场荒唐也能如从前一样都是一场误会,一场戏。
轿落,帘起。
玉莲浮步,娇颜出水,伊人楚楚下轿。
“小姐!”小鱼扶在她的左右,泪滴到她的手上。
“怎的这样不听话?”星目嗔怒,抬手拂去丫头脸上的泪。
惊呼声和唏嘘声瞬间暴起,犹如海啸动地般雷动。
四周的嘈杂和喧闹,她似乎并未听闻。
清雅如莲般脱俗的容颜,淡薄的笑意犹如自嘲般显现与唇边。
她便是今日被赐入恋霓裳的皇帝宠妃,已死丞相白凯之女------白子沫
白子沫站定了恋霓裳的门前,四周是密不可分的黑鸦人群,连带着的是无数叫嚣和呐喊。
七月的天空本是风和日丽,此时去突然乌云密布,低沉的空气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仿佛也在诉说着不幸,让子沫心头略过一丝酸楚。
时间仿佛停止在这一刻,
子沫凄苦一笑,那笑靥如花般绚丽妖艳,仿佛此时的她变做了另一个人。
“这可是你愿意看到的结局,如果是那么就让一切就此结束吧!”
如星般的眼懵看向天空中那张越来越清晰的脸。
风眸一凛,“还不够。”她仿佛听见了他薄凉的气息。
莲步轻移,自此一代帝妃入住青楼。
老鸨梨娘恭敬的送入茶水,她哪里见过这个仗势,诚惶诚恐自然不在话下。谁知哪一天这位主子又凤凰展翅重入后宫,怠慢不得啊。
青楼妓院自古以美貌女子为兴,可是这样的美人,再美恐怕也只会是祸水。
梨娘抹了把额头的汗,怏怏退下。
“夏总管,请您回去的时候将小鱼带回去。”子沫举手从小鱼手中接过茶杯放下。
“折煞老奴了,谨遵娘娘吩咐。”
子沫看着夏渊卑躬行礼,并没再说什么客套的话。
“小姐,我不回去,我要留下。”拉着子沫的衣角不放手,这是她服侍多年的主子,也是情同姐妹的依靠。
任由那丫头呜咽够了,白子沫咽下眼中的泪这才说话:“你这般忤逆我的意思,可是在你心中也早已把我当成是这低微的青楼女子!”
她鬓角的发丝随着粗重的呼吸而浮动,嗔怒的星目中倒映出小鱼扑通跪下的身影。
“奴婢不敢,您是那么的圣洁尊贵,怎能这样轻贱自己,主子是纯心要奴婢没有活路。”小鱼泪眼婆娑,死咬着下唇。
“看我平时都把你惯成了什么样子,连点规矩都没有了。”
眼神中现出疼惜,却娥眉一蹙紧接着道:“若真如你所说还把我当主子,就勿要在多言留下。皇宫,青楼皆是命,主子永远是主子懂吗?”
夏渊拉住还要挣扎说话的小鱼,“小鱼姑娘,主上有命娘娘孤身前往,你留下只能给娘娘带来新的灾难。”
夏渊的话堵住了小鱼即将出口的话,不是不明白,却如何舍得。
“夏总管,谢谢您亲自送子沫到此,毕竟是烟花丛柳地久留不易,子沫不送了。”
夏渊颤微跪拜,不肖多言从她眉目的坚持中她的意思他早已了然于心。
只是,至此时她还心念的人却不再是皇上,而是她玉雪宫中的一并奴才。
此刻的宁静没来由的让人害怕,这不是她在宫中日夜期盼的吗?为何真到了这一刻,却又觉得只凭添了些许凄凉。
推开隔窗,眼见着小鱼泪流满面,频频回首。夏渊也失了从前的锐气,低头入轿。
“小鱼,不要怪我!这样污秽的地方,怎么能让你再一并进来,没来得及给你做最后的打算,已经亏欠你了。又怎能亲手将你拉入这火坑……
眼前的人影渐渐模糊,这一瞬间她才敢让泪落下。
后宫大总管在外也是足踏万人,气势无比吧。
拭干泪,慢慢坐到红木端椅上,眼神看向门口徐徐道,“有话进来说吧。”门外徘徊着的两个人,应声而入。
虽然他们不曾露面,但是他们一路暗中护送,她怎么又会不知道呢。
“此时,我早已不是娘娘,你们也不用再拘礼。快快请起吧。”她对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人轻轻的将双手向上托起。
昔日跟他们多有见面的机会,他们都是那个人的至亲早已经将这些礼节抛下,今日二人恪守礼仪不过是告知自己,在他们心中待自己仍如昨日罢了。
只是,这些她何曾在意过呢?
被贬为奴婢,她又何曾后悔过!
“嫂嫂,十四哥是一时气滞晕了头,听了谗言。等他查明白了,自会接嫂嫂回宫,请嫂嫂一定不要难过,伤了身子。清也必定会仔细彻查此事,还嫂嫂一个公道。”
夜铭清这是自事发第一次见到她,一个月前他听说了之后即刻去见十四哥,相劝的话还未说,就被他阻拦。若敢求情,即可将她赐死。
他从未见过十四哥如此模样,明明是放不下的,却说着狠话折磨自己。
夜铭清站直身子,昔日的小心翼翼此时却全抛了去。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位为了十四哥出生入死过的女人会与别人怀了孩子。
“嗯,我知道了。”泪眼未干的星目居然带着笑。
“你不相信是不是?那么为何说这口是心非的话?”
夜铭清不敢置信的抬头看向说话的七夜。
他的手微微抖着,不知哪里来的气,在看到她映出的笑容时竟然这样的难过。
一个女人,为什么非要将自己弄得满身伤痕。如今……她竟然还笑的出来……
微微一愣,子沫嘴角的笑意消去,“慕大人相信吗?”
七夜一时语塞,方知自己刚才失了礼仪,眼睛瞥向旁处道:“我相信师兄定会明察秋毫不会平白冤枉了娘娘”
子沫冷冰冰的手紧紧合拢,泛白的指节与红木赫然相映,“既然如此,你又何苦来这一趟?”
踉跄后退了一步,七夜清冷的俊颜上逐渐泛白。
“嫂嫂……”夜铭清何曾见过两人这般,一时竟无语。
嫂嫂平日与他们向来和善,七夜一向孤傲冷酷,少言寡欲,更是从不会让人看出情绪之人,今日却突然失了仪态,夜铭清眉头愈锁愈紧。
“定是有人暗中捣鬼,师兄总有一天会查明白的。”
七夜的一句话,让子沫的眼前一片模糊,甚至有些后悔刚才对他的厉色犀利。
他身边最亲近最信赖的人都相信她的清白,她欣慰。
只是,他为什么不信呢?
眉峰轻挑,星目汇神。
“今日出行虽然诏告天下,但我终究是他的女人,没有他的默许谁敢争先恐后的观瞻,这青楼中数不胜数的莫过于年轻貌美的女子,可是我入门之时,却未见一个。这等的筹划安排,才是你的十四哥,你的师兄,你们还要说他是一时蒙蔽了双眼吗?”
子沫先后看向夜铭清和慕容七夜,思及刚才入门前的那一幕,众多男人拥挤门前,甚至有人还胆敢向她伸出肮脏的手来。
她深吸口气眼中的湿濡生生咽了回去,如果没有那个男人的允许,谁敢如此。
“嫂嫂……”夜铭清瞪大了双眼盯视着她,解释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十四哥存心要在天下人面前羞辱她,她又是何等聪明,万千辩解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但是他,始终不相信他的十四哥,会如此对待他曾经捧在手心的女人。
“十四哥不会这样对待嫂嫂的,谁都知道他如何宠爱嫂嫂。也许要羞辱嫂嫂的另有其人呢?比如当初陷害嫂嫂的人”
白子沫瞬间被宠爱两个字烫伤,是啊。
他曾经将她捧在手心中爱着,可是却是那么短暂,短到让她觉得那是一场梦。
含住眼中的泪,望向夜铭清。
“清弟一番心思,我知晓了。只是今时今日他要怎么处置我已经不重要了,还是让他自己做主吧!今日你二人来此本就违抗圣意,还是早些离开吧。”
子沫起身走至门口。
对一个人的厌恨最多不过是要他的命吧,这样天大的侮辱历经在谁的头上都会是生不如死。可是如今,她已不在乎。因为她的心,死了。
一个被皇上遗弃的女人,也许还不会绝望至死。
因为,自古君王薄情,宠新忘旧是他的习性,再平常不过。哪个入宫的女人,之前没有仔细思量过这最坏的结局。
即使失宠,总算努力过,花开花落本就是规律。
旧花败,新花开。
而今,她不只是被遗弃,而是将她遗弃给了这天下男人的怀中去了。
她还有何伤心难过的缘由,为他掉一滴泪此刻都是万万不能被自己原谅的。
心死了,人在何处活着。又有什么区别!